清东陵：一堵残墙背后的清王朝

       朗朗乾坤之下，莽莽山林之中，整个世界已经逝去的和正在发生的勾连在了一起。一堵墙，不被涂抹颜料、整治如新，而是从建成那日开始穿过数百年的风雨曝晒来到人们的面前。

　　清东陵至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位于河北遵化境内，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体系最为完整的帝王陵墓建筑群。占地78平方公里，陵寝15座，埋着五位皇帝和156位皇后、妃子以及皇子公主。

　　康熙、乾隆、孝庄文、香妃、慈禧——这些不分昼夜在电视剧中走动、絮叨的前清人物的最后归宿就在一个叫作清东陵的地方。当年顺治帝木兰秋狝，被这一片山水所吸引，这是片风水宝地：北有昌瑞山做后靠，南有金星山为屏障，中间有影壁山可依凭，东有鹰飞倒仰山如青龙盘卧，西有黄花山似白虎雄踞，东西有两条大河环绕似两条玉带。群山环抱、从容不迫。

　　在一个夕阳西斜的黄昏来到孝庄文皇后的陵寝（昭西陵）是一件错误的事情。这是整个清东陵中最“无人看管”的荒凉之地了，令人莫名神伤。最先进入视野的是风中瑟瑟的草茎，一丛丛长在陵寝外围的墙头上，墙也早已残破，从侧面露出一块块的石料和黏土，和长在上方的茅草倒是颇为搭调，都陷入了荒野自然的氛围。墙的颜色也已经斑驳，从原先可以想象的耀眼朱红变做了一种介于红色与褐色之间的色调，一种更为沉着温暖的旧颜色。

　　一天之内经过无数堵墙但视而不见，昭西陵的残旧外墙却令人不敢大声呼吸，清朝的颜色暴露在荒野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整个世界已经逝去的和正在发生的勾连在了一起。不必进入地宫，不必假想冥界。

　　这里的主人是孝庄文皇后，一个蒙古族女人，皇太极的侧妃，为了清王朝的帝国大业，千里迢迢从草原来到了北京。丈夫皇太极死时，孝庄文三十二岁，她六岁的儿子福临继承了皇位，即顺治帝。她则被尊为皇太后，顺治死时年仅二十四岁，由八岁的康熙帝继承皇位。她辅佐了自己的儿子顺治帝和孙子康熙帝，为清帝国初年的统治和稳定立下功劳。

　　她生病去世是在七十五岁，被葬在了清东陵风水墙外的昭西陵。石刻的圆鼎、香炉和花瓶等石五供排列在她的坟冢之前，在进入宝顶（下为地宫）的丹陛上雕刻着龙凤图样，繁复的汉族图案包裹陪伴着一个蒙古女人的遗体，数百年前东亚大陆的动荡不安与满蒙民族企图控制、整合整个大陆的努力赫然在目。

 
 
神道·柱子

　　进入昭西陵并不意味已进入清东陵，孝庄文皇后由于种种原因，并未葬在清东陵风水墙的内部，而是位于陵区的西南外侧。从一座雕刻着云龙戏珠、夔龙献花、双狮戏球的石牌坊开始，才算真正进入东陵。

　　从石牌坊开始的神道，据说是中国最长的神道了，全长六公里。在十八对石像之前是一对石头望柱，高高地立在那里。当地老人说，两根望柱就是两条龙，皇帝来祭拜先帝时就迎他，皇帝走时就送他，吉祥威严。

　　裕陵是乾隆皇帝的陵寝，他的地宫由九券四门构成。从第一道石门往里，所有平水墙、月光石、券顶密密麻麻布满了关于佛教世界的雕刻：八大菩萨、四大天王、五方佛、五欲供、二十四佛、狮驮宝瓶、八宝、法轮、宝珠、佛塔、盆花、执壶等以及30111字的藏文、梵文佛经、咒语。

　　进入裕陵地宫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过程——在每个可能的角度，眼睛为那些繁复但又精致的浮雕入迷。其中，五欲供是导游和游客们所最感兴趣的部分，那是刻在地宫通道两侧对称的五个物件：明镜、涂香、琵琶、水果和天衣，分别代表着人的五官和五种欲望：看、闻、听、尝和触，刻在这儿就是表示如果人克服了这五种基本欲望，就能斩断尘根进入极乐世界。

　　对此，乾隆本人倒并不怎么在意，生前多次下江南尽揽风月。繁复的雕琢反倒更像是阿拉伯世界的花园细密画，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无穷尽的情欲和感官。

　皇陵上开出农田

　　定东陵是慈禧皇太后的陵寝。隆恩殿和东西配殿梁枋上的金龙和彩画全部是镏金制作；寓意“万福万寿”、“福寿万代”的内壁排砖图案全部筛扫红黄金粉；六十四根柱子上盘绕半立体的镀金铜龙（复制品）。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陵墓地上建筑正中，是慈禧扮作南海观世音的蜡像，边上是扮作一个罗汉的李莲英，仿自慈禧生前的著名照片。

　　从神道东侧影壁山小小的山头往下俯瞰，整个陵区南部都已经是一片干纸一般的枯黄色，那是已经收割完毕的玉米田。据景区工作人员称，在清代，东陵是一片原始森林中的皇家陵墓，神道两侧近距离范围是排列整齐如仪仗的仪树，稍往两侧后退则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了，称为海树。

　　晚清年间，清政府财政吃紧，很少给守陵军队和八旗子弟提供银饷，守陵人开始监守自盗，卖墓中古董维持生计。古董耗尽了，他们开始砍伐陵区树木出售以生活。树木都砍得几乎干净之后，这些马背上来的旗人最后终于像汉人一样，弓起了后背在土地上耕种起来：守陵人后代就在皇陵的土地上种植高粱和玉米。百年之后，清东陵就成了农田、村庄和陵寝建筑相结合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