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依山而建的半山露台上环视香港半岛最南端的这个秀丽小镇,天空之下是天然海岸的轮廓和舒缓建筑的天际线。依着半岛边陲的地势,赤柱小镇的山、海、楼定格出了别样的美,而美利楼正是这一处海湾山、海、楼组合的中心。
赤柱的地标
美利楼俯瞰
在海岸线的舒卷和碧海画般景色的烘托下,美利楼浑身弥散着苍老的味道。尤其在夕阳之下,海湾环抱一臂的金光,使整个小镇在光影间格外安闲,而美利楼则像是在历史与现实间恰到好处地安插进来的,安立于海旁,自顾地端庄、娴静。这一刻,我更愿意长久地停留在露台上,凝神伫立,感受建筑与自然之间交相辉映出来的别样之美。
海岸的开阔视野在美利楼的二、三楼延续着。几家纯正的异域餐厅和酒吧,露台的外座总是大热门,270度的环顾视野吸引着像我这样的驿路游人良久痴坐,听任海风拂过,凭看航船渐逝于茫茫外海的波心。偶尔,回过神来关注和打理餐盘中的美食,然后,和着海风温柔和斜阳的散淡,深酌杯中醇正的黑啤,这种交混的味道,只在此时此境的赤柱。
如果不是美利楼,赤柱或许就少了些许味道。
赤柱,香港半岛最南端的这个秀丽小镇,从1842年成为香港早期临时行政中心,到近年来先后矗立起从港岛中区迁建而来的古建筑,160多年来小镇的天空忠实映照着历史的发生,而那些小镇土地上滋长出的各式建筑,则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淌出不同年份的况味。
美利楼便是从港岛中环迁建而来的苍老建筑,它的原址是现今中环中银大厦的所在。1843年,美利楼为早期英国的驻军而建,楼名即源于当时的英国大臣美利爵士,先后做过军官宿舍、军官俱乐部和政府办事处,二战期间又一度成为日军羁留和处决囚犯的地方。城市发展对土地的需求,往往是古建筑遗存的最大矛盾。1982年美利楼原址土地拍卖,由中国银行以一亿元投得,成为当时城中最昂贵的土地,这幢穿越了160多年尘烟、见证了香港由最初的渔港蜕变成现今国际性港口、世界级都市和金融中心历史的沧桑建筑,没能在它的原址上站立至今。
怀旧的广泛民意,促成了美利楼以折中的方式保留,拆卸的3000个组件在仓库里保存了15年之久,直到1988年香港房屋署决定改造赤柱的马坑村,才一并将其重建计划归列其中。2000年,马坑村海边的石滩上矗立起中环移来的美利楼,赤柱小镇仿佛就此有了地标。石滩向海延伸的方向,古朴的卜公码头也融入了这幅画卷。这也是一座由港岛中区辗转迁建而来的旧码头,此际它成了美利楼和小镇海滨长廊的恰当点缀。
赤柱花店
“浪漫”的消遣
不过,游人们对这些新地标总是难免投诸既定古迹形象的目光。只是,凭吊古迹的怀旧情怀,在赤柱是以“消费”的方式进行着的。迁建后的建筑,不再是封存的古迹,它们现在不仅是小镇的视觉中心,也成了重要的时尚蒲点。除了尝异国菜和赏海天景,“浪漫”则是人们在赤柱的另一种消遣。婚纱在粗粝苍老的柱廊间闪烁,更见新人的明丽。情侣们的约会则总牵扯着摄影师捕捉与构图的游踪。仿佛,美丽新生活的憧憬,与苍老建筑的混搭、在历史遗迹间穿插,会有着更耐读的幽远意味。
事实上,无论哪种形式的消费,都承载着人们潜意识上的怀旧———对历史痕迹的追索。在更多传播形式上,像海报、画册、影视或者广告,赤柱的美利楼和卜公码头总是或是主角、或为场景频频亮相,这就使美利楼的“怀旧消费”广及了更宽泛的受众。
每每踏入赤柱,我便总以为,那透明的天空原本就是小镇的空灵背景。而几次之后便渐渐体味出,是小镇别样的建筑成就了这方透明的天空。只是,又有多少往来过客能细读这小镇上各式新旧建筑的况味?
赤柱曾是香港早期临时行政中心,后来行政中心迁往港岛北岸,但赤柱仍然是以英国人为主的住宅区之一。因为这段特殊的历史,小镇总被冠以“风情”二字,每年吸引逾160万名游客的到来。去过的人多会念想它的格调悠闲、欧陆风情,念想它的海滩、泳场、异国美食和一些本土旧建筑。不过现在,这些都还不是赤柱“风情”的全部。
迁建后的历史建筑,以商业消费为内核的唯美姿态示人,在新时空和越来越多人的眼波流转中,流溢出历史的基调和时尚的气息,与周遭环境契合出了新的视觉审美。迁移建筑所在马坑村,以美利楼和卜公码头为中心,从原来的寮屋村变成今天的样子:和谐式乡村型大厦顺着靠山面海的地势依山而上;而别致的屋顶、优雅的园林,顺应山势连接到海湾上的赤柱广场,伸展到临海而立的美利楼、卜公码头,一气呵成;而新出落的海滨长廊则将美利楼、卜公码头、赤柱大街、赤柱市集连缀起来,一直延伸至与市集相连的居民村落……
渔村的历史、旧行政中心的既往、原住民和域外人的杂居文化、特殊地理位置和自然风光等等赤柱小镇的特色要素,都在香港房屋署历时九年多的马坑村改造中得以整合和凸显。
所以,今天,到赤柱去,怀旧便如一道鸡尾酒,看上去色彩混杂而分明,轻尝一口,则滋味别样。而只在入夜,在古建筑残阳或者月色的迷离与朦胧之下,这杯色级分明的鸡尾酒,才是渐色洇染、滋味堪浓时分。
赤柱街景
“怀旧”的主调
赤柱自古就是一个人们聚居生活的天然良港。赤柱正滩、圣士提反海滩弧度的优美和沙滩的细软,由古及今接纳着人潮的往来。1767年兴建的天后古庙和1931年因土地赔偿而建的安置房“八间屋”,则叙述着赤柱的民俗、民生和文脉。纪念战时捐躯志士的赤柱军人坟场和建于1859年的旧赤柱警署,跳跃式地铭刻着赤柱曾经的风烟。时光流逝,赤柱的山地、密林、海湾、长滩之间,自然散落着历史与人文在这方土地上的留痕。近年来先后移来的美利楼和卜公码头,更凸显了的赤柱的历史人文主调———怀旧。
美利楼楼高三层,以巨型花岗岩建成,建筑风格糅合了东、西方的特色,既有仿希腊复古式圆形石柱,又采用了中式瓦面斜顶的屋顶。在异地还原这幢150多年前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物,犹如一柱一石地堆砌一座有3000多块大石的模型。其开创先河的迁建过程,为相关古建筑迁建案例积累下了宝贵的经验。尽管如此,赤柱美利楼却不再被认定为法定历史建筑。中环美利楼因是香港硕果仅存的古欧陆维多利亚式建筑,于1978年被评为一级历史建筑,而迁建后的美利楼则与其前身有着相当大的差异。一位官员这样解析道:“新的结构不能反映十八世纪的历史发展和建筑特色,建筑物的价值已减低。”
从文化价值的重要性、历史的真实性、环境的整体性等遗产保护几个重要维度来看,赤柱美利楼可以说是一座抽离了历史脉络的建筑。而它近旁的那座以第12任香港总督“卜力”名字命名的卜公码头,也经历相同:卜公码头原是香港中环的渡轮码头,建于1900年,于1965年被拆,其上盖则移至摩士四号公园的露天圆形剧场。2006年末该上盖迁移至赤柱美利楼旁,重新装上按原卜公码头样式兴建的新码头,名为赤柱卜公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