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束河古镇
这是天意――在这样的一个午后,绵延不断的雨丝,让我们进了这家店,又进了这个院子,让我们在匆匆的旅程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已打定主意,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哪儿也不去了。只是喝咖啡,闲看庭院落苹果。
这就是了――所谓的享受生活,所谓的幸福生活,这就是了。
我们懒洋洋地坐着,孩子们早闲不住了。两个小女孩,开始玩院子里的手摇井。一开始,怎么摇也打不出水。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吱吱呀呀地摇着摇柄,不断地抽水上来。女儿看着她们玩,后来又拍照,拍下许多张沾着水珠的苹果特写,像写生的苹果静物,比她的素描苹果更棒。她的素描苹果,刚画了一两次,画得还不太好。
女店主在外头照顾她的生意。这天,她只一个人守着店,帮工被喊了去拍电视剧去了,当群众演员。王将她请进来。她进来了,那么健谈,没过多久,已将她的创业史、婚恋史向我们和盘托出。
她是在1997年,从黑龙江来丽江。开始与男朋友一起帮人家打工。后来结婚,开始自己做。开了丽江古城第一家服装店。第一年因为不懂得生意经,亏了;第二年开始赚钱。因为活好(找了些服装厂退休工人,给高工资,出细活),一下子就出名了。生意越来越好,还办了加工厂。可是――“老公跟请的小工好上了――”说到这里,她的语速慢了半拍,脸色依然平和,带着淡淡的笑容。“我坚持要分手,我老公不肯。说要分手的话,就一分钱不给。我当时就想摆脱,就一分钱没拿走出来了。”
“还想自己做。还好那几年生意好,我给我妈钱,给得还不少。我妈一分钱没花,全攒着呢。就全给我了,五万块――”我笑着跟女儿道:“听着,以后赚了钱,交给我,我给你攒着,不然,说不定就全没了――”大家都笑。“我用那五万块,又弄了个店。没想到碰上非典,一下子陪进去四万。后来到了束河,正好看到这个院子要出租。那时非典刚过,租金还算便宜。五万块一年的租金,加上装修,进货的流动资金,需要十多万。打电话给我妈借钱。我妈说给你的那些钱呢?我说碰上非典,亏了。我妈说,亏了就亏了吧,钱我给你借。我哥,我舅他们都支持,这样,我妈就给借了十多万。我签了十年合同,每年5万。这也是赌一把,如果束河热闹起来,租金就会涨;不然,也许就亏。现在还不错,有人一年七万向我租,我还不愿意――”
她自信、明朗地笑着,眼里没有一丝幽怨,身上的红衫灿烂而耀眼。哪里看得出一点点弃妇怨女的影子?
有教育女儿的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我对女儿道:“女儿,好好向老板娘学习。她努力打拚,碰到挫折,从不低头。感情出了问题,就干脆利落地了结,真是好样的――”女儿似懂非懂地点头。朋友们则会意地笑。
起身准备回城的时候,束河的四方街热闹非凡,原来在拍电视剧《走出女儿国》。导演,摄像,演员,马队,群众演员;还围了好些人在看,将四方街挤得满满当当。
走出四方街,长长的老街上静悄悄的。许多店铺居然关了门,店主们正在四方街观摩电视剧拍摄实景呢。
这就是束河――一个慢悠悠的千年古镇,一个令人忘却时间、忘却往事的地方。
不跟旅游团,只请旅行社订机票,直飞丽江,初衷是不想受拘束。我想在丽江多停留几个时日,去几个美丽的地方,逛逛街,泡泡吧,悠悠闲闲地过几天远离尘嚣,远离工作的日子。还未出发,已发现这个计划并不可行。那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着我,哪里都不想拉下――休闲游,只能留待下一次了。这一回,我得在这一片神奇的土地上四处逛逛。
到了丽江,果然是这样。古城中数以千计的大大小小的店铺,神秘的各色民族的背景,无数奇形怪状的小玩艺儿,杀低了还可以再低的价格,城内城外的众多景点,古乐,歌舞,都在诱惑着你,不断地走走看看,根本静不下来。
游过泸沽湖、玉龙雪山,这一天,安排自由活动。
即使是自由活动,也排得满满当当:三个妈妈,带三个女孩,准备先去束河古镇,再到黑龙潭。下午五点二十分观看大型歌舞之前,还可以在观看演出的文化艺术中心看一下丽江城市规划展览。
打面的去古镇,十来分钟就到了。司机说,这个小镇,快则半小时慢则一小时,就可以逛完;黑龙潭也只需半小时。
当时是上午10点刚过,我们已到了古镇的停车场。心里想,时间宽余得很呢。
于是就慢慢逛,一家一家店铺逛过去;又到茶马古道博物馆,听纳西小姑娘为我们细细地讲解了半天。听了讲解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木府别院,难怪一进一进那么大的规模,一般人家哪有这样的气势。那身着纳西女子服饰的讲解员,讲得一丝不苟,明明白白,居然只请我们填了张意见书――我们当然说很好很好――门票钱的事,连提都没有提。这样的事,少见,少见。
束河古镇没有令我们失望。古色古香,原汁原味,不像丽江古城,商业气氛太浓,游人如织,已失去了小城的宁静。束河的街道,虽然也开了许多店铺,街上的游人三三两两,店主三五成群地聚到一起,聊天,打牌,打麻将。游客要买东西,大声地叫,他们才慢吞吞地过来。束河的街道,宁静而安详。
整条街走下来,居然没见到一家饭馆,酒店。而四方街(集贸市场,小广场,如同丽江古城)上有几个小吃排挡,丽江耙耙、冰粉凉霄、歧豆凉粉――赵说成“鸡巴凉粉”,我们听了拚命笑;一会儿,王也失口说出“鸡巴凉粉”,几个人更笑个不停――将吃过未吃过的小吃吃了个遍,吃得撑死,六个人――三个大人,三个孩子――一共才吃了二十几块钱。
吃饭时,下起了雨,我们躲进摊主张起的帐篷。吃完饭,雨珠落得更大更急。从四方街向北,过小桥,冲进了一家老木器店。各色的木制雕花门窗、木雕装饰物,与东阳木雕的风格不一样,更加古朴,粗旷,很有韵味。就在店里停下来,慢慢地看,一一问价。
店主是个爽朗的青年女子,穿件大红的针织开衫,无论我们怎么问,只是耐心地回答我们。不像一些小肚鸡肠的生意人,长着一对势利眼,见着可能的买主,热情得让人受不住;否则,就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我们这一拨妇人、孩子,哪里有扛了那么大的木头回去的计划,不过是躲雨无聊,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这位红衣女子娴静地笑,令人心生好感。
看罢木器,顺便朝内院瞧了一眼:却见四合院里花木抚疏,竖起了几个做成伞形的棕棚,棕棚下是漆得铮亮、显出原木的不规整形状的各式各样木桌、木凳,好不叫人喜欢。孩子们欢呼雀跃,一下子全进去了。征得女店主的同意,我们也进了院子。女店主居然就扔下她的那些古董宝贝,随了我们进去,像个热心的主妇,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我们三三两两地在条凳上坐下。院子的地是彩色石子铺就的精致的拼花地面。种了好几株苹果树,长满了果子,有青的,有半青半红的,也有红透了的;地上也东一只,西一只的躺了好些果子。见我们问,女店主就说,这都是自己落下来的,现在苹果还没有完全熟,落下来的,是长得不太好的那些,属于优胜劣汰中被淘汰的那种。
说话间,“噗”地又落下一只。我就笑了,对女儿、朋友道:“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就是这样得出的。”大家会意地笑。
坐在棕棚下,听着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上,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了些休闲的心态。桌上有菜单,有各色的茶点、咖啡。与女店主商定一个比单子上便宜不少的价格,女店主不一会儿就泡上一壶紫沙壶的花茶,和一杯咖啡――咖啡是我要的。雨下得大了,坐在棕棚之下,雨珠直往身上飘。女店主就在宽阔的走廊上,为我们摆了方桌小凳。
大大小小六个人,靠在木隔板前,围桌而坐,有一答没一答地闲聊着。在这远离都市喧嚣、远离工作、远离生活常轨的古镇,俗世凡间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耳畔响起的,是千年之前,无数走在茶马古道上“得得”的马啼声。在这样的时刻,什么都可以说,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苹果不时落地的声音,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感觉无比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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