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究竟需要怎样的帮助?”“带人来朝鲜,为我们讲课。”
一些民间组织正在试图帮助朝鲜,澳大利亚商人米歇尔受邀参加的新加坡高丽交流会是其中之一。过往4年,这个NGO组织往平壤派送了约30个志愿者导师,向朝鲜官员和普通年轻人传授有关经济政策、国际商务和金融方面的知识。米歇尔决定参加2013年9月初为期6天的项目。
高丽交流会是新加坡人杰弗瑞·施于2009年创立的。接受《人物》第二次采访的前一天,他刚刚从朝鲜罗先考察归来。罗先是一个位于中俄朝边境的城市。杰弗瑞还没从寒冷的天气和简陋的住宿条件中缓过劲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2007年,杰弗瑞还在宾州大学沃顿商学院读书时,报名参加了一个由丹东前往朝鲜的中国旅行团。一位会讲几句英语的朝鲜女导游私下跟他透露很想开个小店,她恳求他,如果有可能,下次带一些商业书籍—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但“从她身上看到了梦想,超出了我此前对这个国家的想像”。而后,杰弗瑞不断寻找渠道和朝鲜取得联系。
杰弗瑞注意到,2009年元旦,朝鲜政府通过广播第一次向民众承认货币改革失败了,不可抑制的通货膨胀导致经济体系崩溃。“希望你们能提供给我们一些关于经济金融的咨询。”2009年一封来自朝鲜贸易部门的信件开启了杰弗瑞的朝鲜项目。他回信:“你们究竟需要怎样的帮助?”“带人来朝鲜,为我们讲课。”
课堂上的棘手状况
朝鲜最高学府金日成大学使用的是苏联1970年出版的经济教科书。只有少数贸易部门允许订阅《华尔街日报》、《金融时报》。年轻的学生们说着一口 “仿佛来自19世纪英国的古老英语”,谈论非常晦涩的金融词汇。“图书馆里的书太旧了。”尽管早有想像,但是现实还是超越了杰弗瑞的想像。
米歇尔面对的学生却是这个国家最具活力的群体,他们精力充沛,对商业世界充满好奇,有极强的进取心。大部分人能够使用英语。他们喜欢事实,有一些强烈的措词能表现这点:“你最好多告诉我们一点”或者“我们想要更多现实例子”。
学生们由政府考核选派,最初多是银行金融系统的公务员和管理者,这两年出现了一些希望从商的年轻人。
课堂上,除了讲课,老师们被禁止询问太多,下课后,也不能跟学生一起吃饭聊天。
英国人蒂娜在中国从事公关行业18年,主讲如何通过营销将品牌影响力最大化—令她感到震惊的是,“广告”、“公关”这些词汇,朝鲜人闻所未闻,街头商店以“米店”、“副食店”划分,没有品牌,没有Logo,因为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广告发布平台。
最近两年,平壤才零星出现几家颇具现代感的餐厅,出售味道类似玉米甜浆咖啡的饮品的店,可以边唱KTV边吃饭的民族餐厅。唯一一家汉堡店的老板娘是金正恩的姨娘,汉堡包在当地被称作“面包和切片肉”。
为阐明公关概念,蒂娜因地制宜:“你们政府就是最好的公关能手,每一栋大楼都有自己的标语,每一份报纸上都登着他们想说的话。”
最尴尬棘手的状况是讨论政府或者朝鲜自己的经济问题是绝对禁忌。“我们不会说‘你们必须这样做’而是说‘建议’。”安德雷很谨慎。
来自《经济学人》的HT老师曾虚拟了一个国家“天堂岛”,它面对着货币危机、疯狂的通胀、病态的国企、失败的日用品价格,同时和南边的邻居越来越疏远。他想把学员分成小组,讨论厘清这个岛国的问题。一位在场的监督者表示不能进行自由讨论,他担心控制不了局面。
最剧烈的一次冲突是一位老师问:“你觉得我们如何看待你们的国家?”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站起来:我们很幸福,你为什么要批评我们?我们有很好的系统,你们误会我们了。”
朝鲜学生的商业名片
私下,朝鲜学生会偷偷跟来访的老师们承认,这个国家运行着两套系统,纸面上规定的法律法规和实际运行的规则。
在信息闭塞、资源匮乏的创业条件下,朝鲜创业者们表现出坚韧、执着与灵活的品质。高丽交流会每年发布一份报告,他们观察到,最近4年,朝鲜出现前所未有的创业热潮。安德雷认识一家咖啡馆的老板,他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培训。“只是一个西方人曾经来到这里,带着做了3天咖啡,他就学会了。”安德雷赞叹。最近一次课程结束后,一位女孩跑来告诉杰弗瑞,她打算辞掉工作,开一家餐厅,她不是课堂上的学生,是场地管理员,她偷偷旁听了全部课程。
这种亢奋乐观的氛围让米歇尔感到有些不安,她感觉,当今的朝鲜和1980年代她刚来北京时的气氛相似,从高层到民间,体制逐渐瓦解,但不同于中国,朝鲜当权者没有做好准备全面开放。“很多人的梦想是虚空的,所有人想开始干事情,却不知从何开始。”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