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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余生:三个少年海上漂流51天的求生故事(组图)

www.sinoca.com 2011-06-26  南方都市报  [复制链接]  字体:


  拧断鸟儿的脖子

  在沉默中考虑自杀的那索陷于孤独,他窝在船头,费罗和萨穆缩在船尾,盖着油布。那索甚至不能伸腿。“我一伸,他们就会踢我,让我缩回去,”那索说。他说,因为自己没帮忙干活,有时费罗和萨穆会把几乎所有雨水喝光。萨穆还有几次抽他耳光,想把他扇醒。

  就是这时,萨穆跟他要那把弯刀,想用它来刮皮肤,缓解皮疹之苦,但那索拒绝动弹。这让萨穆爆发了。他踢着那索。“起来,废物,”他说。但那索不动。

  在愤怒中,萨穆把那索拉起来,抓住那把刀,抵在那索的脖子上。“我用手抓着刀,往回推。”那索说。萨穆再用力,刀切进了那索的脖子,血涌了出来。睡在船另一头的费罗被惊醒,此时那索终于说话了:“求求你,”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死。”说出这句话,那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不想死,他不想把自己绑在发动机上,不想萨穆割断他的脖子。他说那一刻想到了妈妈,想到一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两个男孩只隔几英寸,怒视着对方。

  “放手,”萨穆说。那索没放手。僵持了一会,萨穆突然把刀扔了。刀跌落在船底,发出脆响。“这次算你走运,”萨穆说。然后他转过身去,不理那索。

  “我很快坐了起来,抓信那把刀。”那索说,“我想扑过去,想杀了萨穆。”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想杀人。“那是个好机会,他背朝着我。”

  但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后来跟我聊天时,那索引用马丁・路德・金的话来解释是什么阻止了他。他说,他曾在教科书上读到金的话,一直记在心中:“我们必须学会像兄弟那样生活在一起,否则我们都会像傻瓜一样毁灭。”于是他放下了弯刀。

  一天下午,一只灰色的海鸥落在船上。三个孩子神智不清地盯着它,萨穆开始跟它说话。“你从哪儿来,小鸟?”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孩子们笑起来。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上帝发来的信号,一个天使。“你能带我们回家吗?”萨穆问。

  鸟儿没有回答。“我在跟你说话呢,”萨穆说。“嗨!听着点。”海鸥在船上待了很长时间。突然,费罗伸手去抓它。鸟儿飞走了。

  几天后,另外一只鸟儿来了。那时一场大雨刚过,油布里接了水。这次是萨穆试着去抓鸟。他小心翼翼伏身过去,一下抓住鸟脖子,然后使劲一拧,觉得它死透了才放手,但鸟儿立即发出哀鸣。萨穆又拧了一次,然后开始拔毛。

  他用牙齿把鸟皮撕下来,三人各吃了一口生肉。虽然饿得快死了,仍觉得那味道很恶心。于是他们把鸟放在太阳底下晒干,这回味道好多了。他们吃了所有的肉,但肉不多,于是他们又吃了内脏。他们在鸟胃里翻来翻去,想看看有没有没消化的鱼。他们将骨头咬碎,咽了下去。“吃了之后,我们更饿了,”那索说,“想吃更多。”

  他们喝掉了油布里的雨水。那索终于结束了沉默。“那只鸟帮了大忙,”他说,“我开始说话了。”这是美妙的一天。“我们重新成了朋友,”那索说,“那天我们很高兴。”但再没有其他鸟儿落在船上。

  啃食船上的木凳,还有头发和指甲


  几口鸟肉带来的放松感没有持续多久,相反它唤醒了饥饿的感觉,沉睡已久的胃里流动着消化液,咕咕作响。很快他们就觉得前所未有的饿。太阳无情地晒着,海水在四周展开,无穷无尽,十分残忍。

  萨穆和费罗时不时会到海水里泡几分钟,凉快一下。但那索太虚弱了,不愿离开小船。萨穆和费罗发现船底趴着一些贝类,就把它们抠下来尝了尝―――总比没吃的好。然后拿了一些给那索。一次,费罗在水中放开小船,想使劲把贝壳抠下来。但海浪太大,他被冲开了。因身体太虚弱,他无法追上来,幸而萨穆一只手抓着船,把他拖了回来。考虑到萨穆的身体状况,这是一次不可思议的胜利。此后他们再没下过水。

  他们饿得发疯,绝望至极。他们的身体在自己眼皮底下慢慢分解,舌头又厚又重,跟口腔其他部分粘在一起,仅能分泌的一点口水像胶水一样稠。嘴唇裂开了,腿和胳膊都肿胀着,那是饥饿导致的浮肿。臀大肌 ―――身上最大的一块肌肉―――几乎被消耗殆尽。骨架中间是一个个深陷的坑。饥饿使他们体内温度降低,晚上更觉得冷了。身体已经用完了他们的脂肪,现在正消耗肌肉,接下来要轮到意识了。

  苦闷之中,萨穆咬住了船上的木凳,它厚约5厘米。最后他啃下来一小块,嚼了好几分钟,咽了下去。另两人加入进来。船头的凳子比船尾的稍软一些,所以他们主要吃它。他们吃了很大一部分,还吃掉了落下来的头发和指甲。他们就要死了。

  此时费罗身上的皮疹达到了最痛苦的程度。他躺在油布下,感觉全身如遭电击。他终于忍受不住,跳了出去,尖叫着。“上帝,帮帮我!带走这种痛苦!”他叫得越来越大声。“上帝,请原谅我!”他想扯掉自己的皮肤。他无法忍受了。他认输了。他抓住弯刀,求萨穆杀了他。“捅我,捅我,”他又哀求那索。“我感觉自己在燃烧,”费罗后来告诉我,“我宁愿死也不愿忍受那种痛苦了。我尖叫着让他们杀了我,我是认真的。”但两名同伴都拒绝了。“这样怎么能见到爸妈呢?”萨穆问。

  最后痛苦消退了,疲倦攫住了他。船里太多水了,没法躺进去,于是他们缩着手和腿,坐着打盹。萨穆和那索举着油布,以免它接触到费罗的皮肤。

  你会跟我一起吃掉他吗?


  萨穆说,此时他已不再恐惧。他放弃了回家的希望。而这居然让他不再觉得害怕。他不再大叫,只是坐在那儿,沉默着。有一次他把那种表情演示给我看:面部放松,眼神柔和,样子叫人难忘。

  萨穆不害怕,但饥饿感是那么强烈,没几个人曾经体会过。他冒出了一个念头:或者他们三个一起死,或者其中一个人死,让另外两个活着。

  牺牲者已经选好了。“萨穆对我说:如果我把那索杀了,你会怎么样?”费罗说。“我说:我不知道。萨穆说:如果我杀了他,你会跟我一起吃掉他吗?我说:不会。”整整两天,那索睡着时,他们都悄悄地讨论着这事,萨穆提了好几次。当我后来问萨穆是不是真的想过杀掉那索时,他只是微笑着,抬了抬眉毛。不过,到最后,萨穆还是决定不这么干,因为他害怕上帝。

  于是,三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们停止舀水。那太费力气了。那索病了。他不停呕吐,但没吐出什么来。“就是黄色液体,”他说。

  没再下雨。他们就喝海水。“我们都放弃了,”那索说,“好像不管是死是活,都没有区别了。”三人躺在船底,盖着油布,濒临死亡。然后,萨穆抬了抬身,想看看是不是有雨云出现。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

  “是的。”

  然后他举起了胳膊,开始挥动。

  “小伙子们,”他说,“我看见了一艘船。”那索和费罗不信他的话。之前好几次,萨穆都说看到了船,当他们两人去看时,他却大笑起来。他们并不觉得这有趣,让他发誓不要再这么干了。现在他们认为他又在开玩笑。

  “小伙子们,”萨穆又说,“起身。”他声音里有种特别的东西。费罗和那索慢慢坐起来。

  就在那儿,就在他们面前,有一艘船,圣尼库诺号。“我开始挥手,但我只能抬几秒钟,”那索说,“我怀疑这是不是一个梦。”

  他们担心船会过去。它看上去没有要停的意思。但是这时,从正上方伸出了一个脑袋―――领航员泰・弗雷德里森,他大叫着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男孩们竭尽全力地回答“是”。于是船上放下一个救生艇。弗雷德里森拍下了当时的情景,那是一张令人心碎的照片―――三个赤身裸体的男孩,瘦得皮包骨头,直盯盯地看着救援者。费罗和萨穆开始哭泣,但那索没有。他脱水太厉害了。“我哭不出来,”他说,“没有眼泪了。”

  离开阿塔夫

  他们共漂流了1200多公里,失踪超过7周。由于太过虚弱,他们无法行走,在别人帮助下上了“圣库尼诺号”。坐在厨房里,闻着食物的香气,他们头昏眼花。

  弗雷德里森给了他们一些电解液和一点面包。那森吃了一个苹果,但立即呕了出来。他们洗了澡,借了衣服。萨穆第一个打了电话。他打给了奶奶。托克劳群岛上一片欢腾。“得到消息后,我一屁股坐下哭了起来。”乌鲁说,“他们从死神那里回来了。”

  在斐济首都苏瓦的殖民战争纪念医院,三个男孩因极度脱水、真菌感染和二级灼伤受到治疗。他们全都贫血、心率过快、肌肉消耗过度、大面积感染。那索掉了两颗牙。托克劳群岛卫生局长里安・皮尔斯说,如果没有获救,他们可能活不过一周。

  他们在医院待了几天,然后飞往萨摩亚群岛,在一个托克劳人家庭中休养。三个孩子像疯了一样吃东西:整盒的麦片,一包包的鸡味泡面,成品脱的牛奶,整只的烤鸡,许多米饭。他们还打破了对上帝许下的许多诺言:喝酒、抽烟,还在这两件事上对监护人撒谎。新西兰心理专家戴维・查普罗为他们做了检查。“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他说,“但年轻人的弹性好,长期来看能达到较好的预后效果。”

  圣诞节后,他们终于基本康复,坐渡船长途跋涉回到了阿塔夫岛,家乡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宴会。萨穆讲了话,为三人的行为道歉。然后大家一起跳舞唱歌,听他们讲这次悲惨的遭遇。

  关于这次旅行,三人并没有得出什么深刻的结论。他们还是孩子,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玩橄榄球,回复Facebook主页上祝他们“安息”的好友。“每个人都说上帝为我们安排了这一切,”费罗说。然后他耸了耸肩。

  三个男孩不能清晰地向我表述内心的感受,但他们变了。他们能感觉到这一点。阿塔夫对他们来说太小了,它自己几乎就是一条船。无论往哪个方向看,他们都觉得水太多了。他们经受了苦楚,结果又被带回到这个地方,他们冒死要逃离的地方。

  因此,回家不到两个月,他们便全都离开了阿塔夫。费罗和萨穆均随家人去了澳大利亚,那索一家去了夏威夷。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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