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电:核能寡头的灾后寓言 微妙的资产处置(图)

22日，工作人员正在核电站进行降温作业

　　一只东京电力公司（TEPCO）第四大股东下属的互惠基金24日宣布，不再将东京电力公司的股票（TYO:9501）纳入其投资组合中。

　　一些名列十大股东中的机构也开始减持。跌停复盘后的两个交易日，股价下挫逾20%。

　　从福岛开始的一切，就像一场轮回。

　　两周前发生在日本东北部海域的9级地震，诱发超过10米的海啸，冲击临近地区的核电站，近20万人撤离核泄漏危险区。在日本内阁的支持下，东京电力开启融资2万亿日元的渠道，用于灾民善后费用和恢复供电产能。

　　66岁的东京电力总裁清水正孝（Masataka Shimizu），看上去是个不带门阀色彩的老人;他罕见地在这家公司效力超过40年，从底层擢升至顶端;一封言辞妥帖的谢罪信，与派往核难民驻地的道歉者，并未消解眼前的危机。

　　公司正面临着和4年前新地震时类似的问题：核泄漏危机仍未完全排除，可能面临长期停产;管理层仍然被怀疑，和他们被迫辞职的前任一样，对公众和政府有所隐瞒。

　　多重信息：共同表述的灾难

　　国际原子能组织（IAEA）一份评估报告说，尽管23日电源接通冷却装置是一桩好消息，但整体安全形势依旧严峻。

　　没人能用肉眼直视反应堆内部。福岛核电站是1970年代建成的沸水堆核电设施。启建时清水正孝还在大学就读。核能专家说，它的反应设备和安全系统仍然处于“第二代”。

　　清华大学核物理教授王侃介绍，外部监测数据是专家们分析堆内状况的主要依据，但二代堆的安全设计，普遍要依赖于电源和可能存在漏洞的输气管道。

　　清水正孝至今没有直面过大众媒体。3月12日，东京电力职员首次发布信息时，由于无法确证反应堆芯是否已经融化，即遭到媒体质问。占全国发电总量33%的寡头，再次裹负公众的不信任感，各级管理者频频在公开场合掉泪。

　　随着多次气体爆炸和辐射监测值升高，国际社会也参与到争论中。美国核能协会主席在国会批评日方隐瞒真实严重情况的证词传播甚广。

　　IAEA循例派出专家组。该组织在国际核不扩散公约具有合法地位，其多次修订的《安全规范》对缔约国的核能建设和安全应对有所约束。

　　IAEA派出两个核辐射监测小组。一个在福岛核电站21公里至73公里半径内活动（在撤离范围30公里半径至73公里间），最新的监测数据均较一周前减弱。另一个监测组则在东京周边监测。

　　但三位在1号机组铺设线路的工人24日被送往福岛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检查确认其达到170微西弗的摄入量，其中两位的腿部皮肤沾染放射性物质。

　　此外对海水状况的监测也在进行。IAEA在摩纳哥的实验室接收到日本22日的海水标本数据，其中碘水平高于正常值。

　　除此之外，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判断，仍主要沿用东京电力公开的信息。专家组成员Andrew Graham在最近一份传往总部的简报中，大篇幅引用东京电力的数据称，在福岛的核电站机组通电后，压力情况稳定。日本籍总干事一直对其与东京电力高管的沟通表示乐观。

　　首相官邸的信息也大多来自东京电力的控制台。内阁文件显示，在地震发生2分钟后，菅直人和地震策略本部已经获悉福岛反应堆停止的消息。

　　此后内阁各组成部门，地方政府和东京电力均分头发布信息，信息汇集至首相官邸的对策本部，每隔数小时即形成更新公开文件。

　　内阁派驻前线指挥部（Off-site Centre）的官员和监测人员，主要从事救援和辐射监测工作，仅仅由警务部门向核电站周边增派了电源车辆，供留守的东京电力人员使用。

　　这种做法的主要法律渊源有两部，《核原料、核燃料和反应堆监管法》和《核能突发应急特别处置法》。

　　两者试图厘清涉及核能应急所有角色的责任。其中包含应急指挥部的结构，日常审批检查的规则，地方与内阁的合作，乃至涉核企业责任人的资质标准。其中核能规划、审批、监察权力主要集中在经济产业省（MEIT）。

　　十年核滞胀：微妙的资产处置

　　在这样一个完整的体系下，灾后第六天，物理专业毕业的首相菅直人在上周仍然对清水正孝骂出了“该死”。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导火索在于清水正孝在召会前，一直犹豫是否将高硼酸混合海水注入所有冷却系统受损的核反应堆。但本报查阅的内阁文件显示，这种尝试在灾后第二天就在少量尝试，只是未有政府安保人员参加。

　　降压释放的氢气频频在电厂上空爆炸。更多外部力量进入了电厂。自卫队和警察厅的工作信息显示，自这次谈话后，军队特种人员参与了注水工作。这一措施让堆芯的温度趋于平缓，但也让恢复这些反应堆的可能性减小，未来的维修时间会延长数倍。

　　亲近东方电力的高盛公司研究员也说，福岛将有超过一年无法运转，刚刚在2009年度扭亏为盈的东京电力，将面临一段长期而痛苦的恢复期。

　　亲近东方电力的高盛公司研究员也说，福岛将有超过一年无法运转，刚刚在2009年度扭亏为盈的东京电力，将面临一段长期而痛苦的恢复期。

　　与中央掌控的应急体系相比，电力系统同样是张巨大的网络。在近35%的个人持股外，运营团队需要为其他重要的持股35%左右的金融机构考虑。东京电力上市公司十大股东中，多是日本排名前列的信托银行和保险业巨头，其背后不乏三菱、住友等大财团的身影。

　　停堆检修的财务影响巨大。2007年，东京电力面临56%产能关停，净收益预期下调79%的处境。公司在2007和2008财政年度净亏损，2009财年营业利润约为2006财年的一半。东京电力的上市核能资产即包括最古老的福岛第一、第二核电站的全部机组;以及2007年被暂停三个机组的柏崎刈羽核电站。

　　事实上，注水时间的考量与整个电力系统的资产盈利状况相关。10年来，东京电力的核产能并未扩大，已有的核能资产维护费用不低，稍有停产即会造成负收益;但是，东京电力的输电网发展却尤为迅猛，一份其技术部门的记录称，配合输电量增加的预期，政府允许其建设大量超高压电网。

　　依照应急处置法规中的表述，东京电力应该执行内阁制定的防护计划，并且应将即时信息上报原子能安保院。

　　一种批评声认为，东京电力的电网垄断地位，助长了隐瞒的危险。2002年，日本经济产业省披露其篡改核电设备检查记录，其中明确公开关于福岛第一核电站和柏崎刈羽核电站的问题，就有29例。自1990年代以来，篡改达到199例。

　　时任董事长、总裁和执行副总裁公开身请辞。同样存在隐瞒和抗震设计瑕疵的柏崎刈羽核电站，在2007年历经地震后，由经济产业省（MEIT）下属原子能安全院（NISA）分别在2008年10月、2009年2月、2010年6月确认其安全性后，才陆续重开3个机组。

　　监管两难：核安全的组织命题

　　此次地震可能是更沉重的打击。清水正孝一个多月前刚向股东们宣布，可能调高每股收益预期;很快形势就逆转，3月23日，公司公告称要对灾后损失进行评估后再确定分红，并推迟公布2010年财报。

　　电力缺口已较为紧迫。摩根利研究员Yuka Matayoshi预测，现有的缺口在24%，5-6月能源缺口达2%，而第三季度高峰期缺口则会重新达到3%-10%。

　　路透社23日援引未具名消息源称，三井住友银行预期向东京电力提供超过5000亿日元（62亿美元）贷款，成为东京电力这次紧急融资的最大贷款方。三菱日联银行和瑞穗金融公司正考虑分别向东京电力提供2000亿日元（25亿美元）至5000亿日元（62亿美元）贷款。住友信托银行公司等大型信托机构也可能向东京电力提供贷款。

　　2万亿日元贷款融资，依旧源自股东所在的财团――这种在日本备受争议的产融交融模式，也被认为可能受地震后遗症冲击。虽然三井、住友、三菱等保险业背景的投资基金减持东京电力股票; 但从东京电力股东，第二大保险公司日本人寿（Nippon life insurance）的选择看，撤出资金可能购买其他电力公司股票。

　　日本制定的中长期能源规划中，非石化类能源的分量仍然巨大。日本经济界人士呼吁，应该利用央行注入的流动性，对东京电力和未来核能战略实施国有化。但也有研究者称，如果政府介入，以经济产业省原子能安保院为主体的定期检查机制可能受到利益影响。

　　事实上，日本核能发展领域一直存在政府参与。日本发展银行（Development Bank of Japan Inc）是东京电力和核能发电企业最大的贷款来源，截至上一财政年度，提供的长期贷款达3510亿日元（44亿美元）。但2009年新修订的《发展银行法》要求，日本财政部目前全资控股的这家政策性银行将再5-7年内完成私有化。

　　因此，众多媒体援引一位研究东京电力多年记者的话，称财团家族、政府官员与核电公司之间已经存在“利益勾连”。

　　中南大学博士肖东升汇集世界核运营商协会（WANO）1996年至2002年间的事故报告发现，组织监管不善造成的人为失误，占到核电站事件和事故原因近60%。清华大学教授王侃也认为，福岛折射的安全问题不能说明核能危险，主要问题是在前期设计和紧急应对领域。

　　2007年的地震中，媒体披露核燃料泄漏在6小时内都没有上报，导致周边海域辐射数值上涨。本报记者查阅IAEA出具较为中性的四组调查报告，亦显示出对柏崎刈羽建设质量和抗震能力的肯定，但仍提出定期检查、应急准备上的具体问题。

　　利益勾连”产生的弊端似乎并未引起反省。清水正孝忙于展开他的抱负：在2020年让非石化能源发电比例超过50%。除2010年9月募得26亿美元用于 1385兆瓦的东通核电站（Higashidori）1号机组的运营外，东通核电站规划再建3个机组;郎江核电站和福岛第一核电站的两个新机组也在规划中。

　　周遭其实一直在对他提出预警。12年前，来自美国、法国甚至中国的铀原料接连不断地运抵日本。清水正孝彼时负责原料采购部门，核能发电比例曾经一度超过火电。周边国家开始大力宣传这个数据。

　　但举世所知的是，一辆急于向东京电力交货的运料车在美国公路上发生侧翻，险些造成泄露事故。

　　东电：没有篡改数据 核电站设计也不存在缺陷

　　昨日，华西都市报记者参加了东京电力公司召开的新闻发布会，记者向东电的武藤副社长提问：“有报道说东京电力公司篡改数据，隐瞒事实真相，设计存在缺陷，请问东电对此作何回应？”

　　“我们没有篡改记录，没有隐瞒真相。至于有人质疑东电存在设计缺陷，我想申明，这次地震引发海啸，造成的灾难实在太大，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范围。”

　　昨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可谓剑拔弩张，很多媒体记者质问武藤副社长：“核危机什么时候能够安全？”“核辐射物质是从哪里来的？”武藤副社长大都以“我不太清楚”作答。

　　东电公司称，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工作的3名工人受到了核辐射的伤害，经过治疗，他们的身体状况目前良好，但为了保证安全，电力公司停止了其他机器的工作。

　　【发布会】

　　东电一天连开4次发布会

　　东京电力公司一天会召开很多次新闻发布会。公司相关负责人随时会向媒体通报关于第一核电站的进展。仅昨日一天，东电就召开了4次发布会。

　　东京电力公司地处东京帝国饭店旁边，是日本政府部门比较集中的区域。东电公司的招牌并不显眼，只有自动玻璃门上有“东京电力公司”的提示。

　　不过，从停放在东电公司门口的很多辆卫星转播车，以及在马路上示威的日本民众，你可以知道这里是目前东京“人气最旺”的地区。

　　想要参加东电的新闻发布会很容易，只需要填写一张单子就能够得到入场证。

　　发布会大厅仅有微弱灯光

　　昨日下午3点，记者被允许进入东电公司。为了省电，东京电力公司关掉了大厅里所有的灯，大厅里坐满了来自全世界的记者，大家都在微弱的光线下使用电脑做准备工作。

　　下午4点，昨日第四场新闻发布会在一楼一间办公室里举行，从地震发生以来，武藤副社长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出席新闻发布会，而其余要发布信息，则是由东电公司的其他职员出面。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挤了密密麻麻上百名记者，正对着武藤副社长的位置，则被日本NHK等电视台的摄像机占用。由于座位有限，很多记者只能一只手托着电脑，另外一只手在键盘上打字，还随时要给来来往往的人让道。

　　【示威者】

　　要求核电站全部停止使用

　　日本的示威游行者几乎每天都会光顾东京电力公司，东电大门对面有一块小空地，这段时间成为示威者的地盘。昨日下午，10多名示威者聚集在这里，扯上横幅，拿起高音喇叭，一直在向东电抗议。

　　而东电门口的保安、工作人员都很淡定，一直没有上前劝阻。一名叫吉野的男子告诉记者：“现在余震不断，随时可能会影响核电站，我们要求东电停止使用所有的核电站，并且对受到核辐射伤害的民众给予补偿。”但是一直到下午6时许，东电方面没有人出面与示威者协商。

　　【核工人】

　　三名工人身体转为良好状态

　　昨日下午4点，发布会开始，一名日本当地媒体的记者提问，说有消息称，昨日福岛核电站有工人受到核辐射的危害，这是怎么回事？

　　武藤副社长说，有三名工人在福岛第一核电站3号机叶轮机屋抢险，在40―50分钟时间内，遭受到170毫西弗以上的核辐射的毒害。这三个人当中，有两人的脚部皮肤都黏附着核辐射物质。随后，这两人被送到福岛当地医院进行救治，然后又被转送到千叶市（千叶县的省会城市）的核辐射放射医学综合研究所。目前，这三个人的身体已经转为良好状态，但是为了保证工人安全，电力公司还是让其他机器停止工作。

　　被侵袭原因受污染水漫过鞋帮

　　据东京电力公司和经济产业省原子力安全保安院称，这三个人的年龄都在20―30岁左右，他们都是东京电力合作公司的员工，3人从24日上午10点开始，都在叶轮机屋修复电源，进行连接缆绳的工作。虽然他们在工作的时候都穿了防护服，但最终还是不幸发生了这样的事故。

　　其中一名被送到医院的男性，检测到受核辐射量达到了180.07毫西弗，还有一名男性受到179.37毫西弗的辐射污染。

　　这时有记者提问说，此前东电公布说，工人携带了检测仪，一旦核辐射达到20毫西弗，这个仪器可以自动报警，那这一次仪器是否有报警？武藤副社长回答说：“暂时不清楚，还需要调查。”

　　另外还有记者问到，为什么工人的脚会受到核辐射的污染？武藤副社长无法回答，说马上查找资料后回复。

　　10分钟之后，有工作人员返回发布会现场，说这是由于工人穿的鞋帮较短，在光线较暗的地下，他们没有察觉到水的深度。水当时已经没过他们的脚踝，而这些水有可能是被核辐射污染过。

　　华西都市报记者直问东电

　　是否篡改数据？是否隐瞒事实？是否设计缺陷？

　　目前，东京电力公司可谓聚集了全世界人民的目光。每一位参加发布会的记者都准备了一摞问题，但是能够获得点名机会的不多。由于此前很多媒体一直质疑东京电力公司篡改了数据，隐瞒事实真相，设计上存在缺陷。华西都市报记者希望能够得到东电官方的回应，以给读者更加翔实的信息。在几轮举手之后，电力公司新闻发布会的担当者点中了华西都市报记者提问。记者将这一问题抛出，武藤副社长举起话筒，说：“我们没有隐瞒真相，也从来没有篡改数据，这些报道都是不真实的。而且，我们的设计也不存在缺陷，这次事故不是人为造成的，而且由于地震引发强烈的海啸，如此巨大的灾难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范围。”

　　最新播报

　　9811人

　　日本警察厅24日宣布，截至当天21时，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的强震及其引发的海啸已确认造成9811人死亡，17541人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