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也流了一地,整个宿舍都是红色的,肠子外翻,二哥每次回忆起眼眶都是红的,“老四傻啊,造孽啊”。
老四回来还没过完春节,父亲也进了看守所,这个家眼看着,就要垮了。
刚满18岁的老二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成熟了”。他捡起了父亲的电话薄,用破塑料袋分类装好弟弟和父亲的材料,沿着父亲的路子开始向村上、镇上、县里求人。
因为媒体的曝光,何家人已成了当地“丢人的事情”,有人冲着这个男孩骂道:“你父亲是杀人犯,你们一家都是渣滓,不配得到政府的帮助。”
1米6出头的老二最近一个半月瘦脱了形,为了“救”父亲,他自己翻出破了边儿的法律书籍,每天跑完政府就回来看,尽管,那上面的内容对他来说更像是“天书”。
这本不该是他要走的路。
成绩中上的老二被父亲寄予了“考大学当能人”的重任,后来家贫辍学,父亲也送他去安徽,“跟着村里人见见世面”。因为年纪太小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再回到村里时,这个少年平静地接受了父亲新的安排——跟着他“跑政府”,顺路捡垃圾。
他不止一次地在街上碰见了以前的同学。每次,他都会提提背篓,弓着身子,把头埋得很低,脚步加快,躲同学。
“幸运”的是,好几回都跟对方擦肩而过了,也没人喊住他。
这个18岁的少年说,自己已经逐渐忘记“要去北京当兵、保卫天安门”的梦想了,尽管手机里还存着合肥高楼大厦的图片,但他心里清楚“再也不可能看到那样的风景了”。
这个家庭秤砣般拽着挣扎向上的老二,他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了。
被现实“催熟”的他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初中“考过年级前30”的他头一回发现,“求人办事好难好难啊”,难过了任何一道考题。
“不晓得哪门回事,我爸爸想让我们家人多力量大,结果我们一家现在是村里头最让人看不起的家庭。”他苦笑。
“存钱不如存人,真是想错了”
老二手里有几封父亲从看守所寄回来的信,信上是出人意料工整的笔迹,父亲絮絮叨叨地告诉儿子,“一定要保护照顾好妈妈”,“要守法,犯了法很可怜,法律没有人情可讲,像水电一样无情”……
“存钱不如存人,真是想错了。”每一封信都有这样的感叹。
“哎,可惜晚了。”张杏子叹息道。
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人劝得住曾经的何洪。 “这些娃儿出一个能人,就可以带一群,到时候一家人都致富。”何洪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来劝说的嫂子。
当劝说的对象变成计生干部时,何洪的态度依旧强硬。“我们穷,交不起罚款,他们也就不管。”嫂子还记得,有一回,计生干部都把张杏子绑到了手术台,后来,“两口子硬是又哭又闹跑脱了”。
张杏子说,其实跟着何洪从上海来到四川时,她就想好了,要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女双全最好”。
之前在上海洗了好几年盘子的她还想过,以后要让孩子好好读书,“再莫去洗盘子,让人家笑话”。
不过这些,她始终没和丈夫说过。事实上,夫妻俩的交流很少,何洪当过挑夫,挑好几里路的东西才挣一两块钱,此外,还给牲畜看过病、给过路人卖薄荷水。她也没闲着,镇上哪里办酒席,张杏子都会去打下手洗盘子,“跑得比哪个都麻溜”,为的只是走时能带几个剩菜,让家里的孩子开开荤。
夫妻俩太忙了,忙到老五老六自己学会了说话,老八老九自己学会了走路。
被摔坏的老六只会傻呵呵地笑,吃饭的时候,她会端上一碗粥,跑到邻居家门前,一边吃一边冲着别人笑,粥顺着嘴巴往下掉, “精神已经不行了”。
她的后脑勺留下了一道如同蜈蚣般的印迹,那是赤脚医生何洪给女儿做完“手术”后留下的针印。
家里穷,医院是去不起的,用药都是高中文化的何洪自己挑的,就连妻子生小孩,也是何洪接生。
卫生常识和家教一样,几乎没在这个家庭存在过。
张杏子怀着小孩照常干农活,好几次生孩子当天早上还在割猪草,生完孩子,她不知道什么是“坐月子”,也没肉可吃、没奶可喂,还要天天把手浸在冷水里给娃娃洗衣服。
后来去镇上帮厨多了,她第一次听说还有产假这种东西。
“我们懂不起啊,都是我们当妈当爹的害苦了娃娃,让他们没吃到好的,没得营养。”何家的孩子个头都比同龄人矮小。老七11岁了,只有1米出头的个子,像幼儿园的孩子。
老八老九快满10岁了,至今仍在读幼儿园。血案发生前,何洪天天叹气,家里现在没有一个孩子能把书读好,或许“一个能人也出不了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