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鹃今年51岁,与王玉琼的年龄相当,她们已经临近女性生育年龄的极限。“生二胎”虽然可以让自己重新建立对生的希望,但也有很大的压力。王玉琼曾和赵丽鹃说,由于独生女是因病去世,所以她十分担心,再生育的孩子也会遗传那种疾病,再遭遇同样的不测。赵丽鹃虽然没有放弃,但却觉得“走哪一步都不好受”。
“其实我前前后后都考虑过,到这岁数了再让我们生,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赵丽鹃窝在椅子上说,“你不可能再像年轻时有那种力气照顾小孩了,而且将来孩子上学,你说人家会不会跟孩子说:‘怎么你奶奶送你来了?’那样孩子也有压力啊。”
但每当她看见丈夫鬓角的白发时,赵丽鹃就忍不住想: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啊。再生一个孩子——这件事关乎她的家族尊严,也关乎生活的寄托。所以,她还是不死心。她望着洒满阳光的窗户,脸上却一片愁容。她甚至想:要不让丈夫找个年轻点儿的去生一个吧。
李荣梅47岁失去孩子时,也考虑过“生还是不生”。但她最终放弃了,“你五十多生一个孩子,孩子十几岁时,你就六七十了,你万一活不长,以后他自己怎么办?”
出于身体原因和心理的顾虑,王玉琼也没有选择再生。而为了不耽误丈夫,她主动和丈夫离了婚。
王海霞是失独群里的志愿者,在她眼中,王玉琼本应该是一个要强、自信的“女强人”,但独生女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后来听说她爱人让她做试管婴儿,但她没有接受,所以也离了婚。”王海霞回忆说,“这也是失独家庭常出现的情况,失去孩子后,由于种种原因夫妻意见出现分歧,导致家庭也随之破裂。”
但没有人想到,离婚只是王玉琼“自杀计划”中的第一步。
“躲得远远的”
独生女去世之后,“女强人”王玉琼停止了自己的生意,她把剩下的货低价转卖。虽然自己经济条件不错,但那个大房子却在女儿不在后空了很久。
对此,赵丽鹃也深有体会。在儿子刚去世时,她甚至和丈夫住起了宾馆。“家里每一点每一滴都触动我,压力太大,有时恨不得拿脑袋撞墙去,呆不了。”
李荣梅甚至把家从北京城里老的胡同搬到了临近河北界的郊区。2001年,她到房山看房,当时就交了定金,过了一个星期就买下来了。她的侄女说她:您怎么买个房跟买大白菜似的?“就想赶紧换个地方,躲得越远越好。”李荣梅说。
前不久,赵丽鹃出去买菜,一个邻居和她打招呼,她的孩子和赵丽鹃的儿子从小一起玩到大。赵丽鹃见她怀里抱着孙子,并且逗着小孙子冲她说:叫奶奶,叫奶奶,赵丽鹃没敢住脚,“噔噔”紧走。“我甭当奶奶,当妈都当不了了。”赵丽鹃说,“我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人家就是正常打招呼,但自己控制不了,面对不了啊。”所以,除非家里没有菜了,赵丽鹃几乎从不出门,出门也是见人就躲远远的。
2014年,赵丽鹃就听王玉琼说起过想把自己那个“大房子”卖了的事。“我还劝她买个小的,至少以后还有个窝。”但王玉琼并没有这样做,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亲戚家。
在李荣梅看来,她们这群人其实并不适合与亲戚住在一起。而事实上,她们大部分人在失独后几乎都不怎么与亲戚来往,甚至有人会“断绝联系”。李荣梅刚刚还在因为一个微信的事儿和表哥生气。
“他非要把我拉进家庭群里,但他们经常在群里面发一些自己孩子、孙子的照片,我受不了,也不想破坏人家的氛围,就想退出来。”李荣梅说,“但他又把我加回去,还说咱们一家人都能高高兴兴的,你为什么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呢?”李荣梅不知道该怎么跟表哥解释,她能做的,就只是对方加一次她就固执地退一次。
在另一个失独QQ群中与王玉琼接触过的王惠记得,2015年4月,王玉琼曾在群里发信息说: 孩子走时家里人都很冷静,该干嘛干嘛,该玩儿牌的玩儿牌,没人着急,也没有人关心她。
“那段时间其实最需要人陪,当然一切事情都需要自己来慢慢解,那时只要身边有个陪伴就行。”赵丽鹃回忆起,在王玉琼最需要人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曾陪了她一段时间,“她很感激她,还说想给这个人点儿钱表达感谢。”
今年10月,王惠看见王玉琼在QQ群里发了一条关于自己财产分配的信息,其中说明要留给某个朋友120万元,剩下的各分给几个亲人上百万元与数十万元不等。她已经准备把自己卖房子所得的607万元“分得一分不剩”。有人在群里给王玉琼留言说,你这钱分配得有点儿早,但王玉琼并没有回复。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