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廖冲舟举着妻子生前的照片。
王运生的老家,现已空无一人,门锁生了锈,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里陈旧的家具落满灰尘。 图/尹瑞涛
难以否认,医患之间的相互怀疑、缺乏耐心甚至激烈对撞是整个社会暴戾气息的一部分,抑或某种转型期的阵痛。但我们也看到,没有哪一个群体像医生一样因其职业属性遭受如此繁多、频密甚至致命的伤害。
记者回访杀医案,寻找遗留的伤痛,讲述个人平静生活被掀翻又重归平静的故事。
当医生职业的高危化导致职业吸引力降低、治疗趋于防卫性、保守性,最终受害的无疑是我们每一个人。
在妻子被杀死后,廖崇舟保持着一种极度悲观的人生观。采访即将结束,他忽然指向窗外:
“你看街上这些人,好像大家都走得很平静,其实大部分是不满,心里有一股怒火随时可能爆发。”
窗户外面,行人三两、卖水果的小贩以及廉价的霓虹灯闪耀,我问他为什么。
他对记者说,“可能是我心里有怒火,也就觉得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平。”
2012年4月28日,廖崇舟的妻子陈妤娜在医院里被自己的病人王运生刺中28刀身亡。
8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我在衡阳一家咖啡馆见到廖崇舟:一米七五左右、平头、黑色半框眼镜、眉头紧皱。
谈话的两个多小时里,我大概三次看到他露出笑脸,分别关于女儿的舞蹈证书、妻子生前体贴的照顾以及医院和政府的态度,最后一次是苦笑。
没有眼泪,没有歇斯底里,大多时候平静而克制。只有一次,我问到他对于凶手的态度,他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只要他死!”
他把这种克制归因于自己性格的变化:魄力不再,害怕和人争执,“就怕别人戳这个事情,我说话的声音都不如以前大了。”
甚至飞来的横祸会让他觉得“比别人低一等,那个东西永远罩在你头上,是你的命不好。”
“就像蚂蚁在咬这里”
命运在露出狰狞面孔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彼时,廖崇舟已结婚七年,夫妇双方都是医生,两家医院距离不远,生活忙碌紧张,但蒸蒸日上。女儿六岁,该上小学。市区的新家刚装修完,半个月后即可入住,招待亲朋的喜酒都已经定了。
然而王运生出现了。
王运生是陈妤娜的病人,肺结核,2011年7月到第三人民医院接受治疗,早前已在广州、衡南县等地多次就医。
王在治疗期间对治疗效果不满,多次与陈妤娜发生争执。出院后,王运生认为自己病情恶化,便将恶化原因迁怒于陈妤娜,遂起意报复。
2012年4月28日,王运生戴口罩,携带匕首进入衡阳市第三人民医院(南院)住院部,对正在伏案写病历的陈妤娜头部、颈部、胸腹部等处连刺二十余刀,导致陈妤娜当场倒地身亡。
王运生在2010年被诊断为肺结核,前后花费5万元,家中再无积蓄,陷入绝望。一审法庭上,王运生辩解称,“医院骗我住院,随便停药、减药,之后,又说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我就想报复他们。”
三年过去,廖崇舟已经不愿过多回忆当时的事情,甚至对整个医疗行业感到失望。
“需要你的时候就是白衣天使、无私奉献,一旦出了问题就是白衣狼。”廖崇舟对于这种两极化的评价愤懑而无奈,他不断向我强调,医生也是人,需要休息,需要糊口,一直宣扬“救死扶伤、无私奉献”反而会增加与现实的落差。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