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和等待
对于思思再次怀孕,儿童希望救助基金会主任张雯很早就预料到。
“以众多被性侵女孩的经历来看,这个行为也是她不能自主也控制不了的。”张雯说,思思被性侵时刚刚11岁,这是她价值观形成的一个阶段,而遭遇性侵会造成孩子对自己有一个直接的否定。
“被性侵的孩子,有两个极端。一个是像思思这样,被性侵时可能得到了一点承诺,一点夸奖,或者一点钱、一颗糖,她以为就是这样的,慢慢成为一种习惯,总是去接近男性,希望得到一些关爱或是一些物质的东西。还有一种是从此自我封闭。”张雯说,不管哪种情况,社会不能因此认为是孩子活该,矛头也不应该指着孩子。
“思思变成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外界加给她的。”张雯说,尽管思思也有问题,但问题是出在造成她这样的人或环境上,首先就是她父母的失责,也与那些跟她发生关系的成年人,以及当前的社会环境都有关系。同时,现有法律在对未成年人保护方面尚有很多空白需要弥补。
作为一个儿童救护领域的专家,张雯认为,要想真正救思思,就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有价值,“但她的父母可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关爱,她家里还有经济困难,所有的这些外因都非常不利,不利于她改变。”
在持续援助思思的两年时间里,基金会一直努力向思思传递这样的信息:“你是一个孩子,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怪你,你是有希望的,也有很多好的地方,我们爱你。”
张雯讲起一个案例。基金会的志愿者曾去救助一个被亲生父亲性侵的小女孩,小女孩一直觉得自己很脏,不愿与任何人接触,“志愿者第一句话就告诉她,孩子,你是宝贝,你是公主,我爱你。‘孩子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她说,“思思是一样的。”
张雯说,这样的孩子改变是非常难的,必须要有人不离不弃地守在她身边。
要想真正改好,在张雯看来,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也可能要十年八年。基金会也做好长期帮助思思的准备。
真正改好是什么样子?“恢复到正常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以后有家庭有未来,对自己有很好的一个认同,能接受爱也能给出爱。这样就行了。”
张雯说,一旦能够改变,她会有很正面的影响力,也会帮助大量的人,“在我们的志愿者中就有这样的女性。”
她希望社会给这些孩子一些时间来改变。在需要的时候,给她们接纳和关怀,“然后要做的,就是希望和等待。”
记者手记
7月25日,深圳晴。北京晴。
雷雨天气不断的夏日,这是个好兆头。
中午一点左右,航班顺利起飞。飞机上的思思一路沉默无语。
14岁,本该烂漫的年纪,她却承受太多。
她还只是个孩子。在深圳雨后湿漉漉的街头,她会突然驻足,为一只爬上栏杆的蜗牛欢欣一笑。一只流浪狗虚弱地趴在地上,她忧郁地望着,突然说,“它快要饿死了。”
她又是一个怀孕7个多月的妈妈。
她说救助站的饭不好吃。她想吃葡萄、苹果。为了想吃到绿葡萄,她走了好几个水果摊。
在机场,因为天气等各种原因,原定7月24日晚六点飞北京的航班未能成行。直到凌晨2点半,大家才被机场安排到酒店休息。她挺着大肚子等候,到第二天早上才告诉记者,“我脚疼。”
问起以后有什么打算,思思很茫然,“不知道,看梓琨姐那边怎么安排吧。”
梓琨在首都机场迎接她。在车上,梓琨告诉她,她会被送往一个寄养家庭,在那里生活着六七个和她一样的未成年妈妈。
“我每周都会去看你。”梓琨说。
但思思对此似乎漠不关心。她并不追问这个家庭的主人是谁,她将在这里生活多久?她只是说要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已经到了北京。
24日晚上,思思曾接到妈妈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告诉记者,爸妈一回到湖南老家就打了一架,“我爸说我成这样是我妈的责任,还赶我妈走。”说这话时,她的眼圈红了。
送思思到她要去的寄养家庭时,正是黄昏。
夕阳映照着思思的背影。她回身冲我们招了招手,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进入那未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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