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凉
“这辈子栽在这里了”
张强有过逃跑的想法。他一夜起了四次,喊着要解手,可每次出去,都有缅军端枪跟着他,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到了1月6日,有人对王明开玩笑说,“小胖哥,你把老缅的头头给挟持了吧”,但这也仅仅是个玩笑,没有一个人敢动。
1月7日,转移到远处的“老料场”,被关进竹劈开做的栅栏里后,张强有过逃跑的想法。他一夜起了四次,喊着要解手,可每次出去,都有缅军端枪跟着他,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他害怕了。事后他说,已经感觉“这辈子要栽在这里了”。
1月8日,当看见几辆吉普车开来,下车的人拿着铁链子奔向栅栏时,张强的心“都凉到底了”。此番是缅甸警察,用一条铁链、一把小锁,拴住四个人的胳膊。
包括张强在内的20多个人被押上一辆平板货车,分在两排,蹲在平板上。从早上蹲到下午,才到缅甸的一个叫歪莫(音)的地方。途中,有个腾冲人的链子坏了,他趁着车换挡跳下车,可没过几分钟就被抓回来,挨打了。此后,车上被押的人被要求不准抬头。有个四川人个子高,随着车颠簸头总是翘起,颈子遭枪筒打了几次。
在去歪莫的路上,张强有过瞬间的希望,那是在一个叫西东坝(音)的寨子,有个华侨说,中国已经有人在交涉,“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可到了歪莫的临时关押点,张强再次觉得难以出去了。他看到关押点的外围是一圈墙,上面是铁皮瓦,在墙围出的空间里,又有看似笼子那种木头做的隔间。门很低,需要弯腰才能进,水泥地面10厘米处铺着木板,也就是他们的床。
20多人就挤在逼仄的空间里,睡觉都不敢翻身。张强最受不了的是没有手纸,解大手后需要舀瓢水,用手洗。而关押点最初没给勺子,他们又只能用手抓米饭,硬硬的,吃在胃里难消化。有个华侨犯人的姐姐结婚,顺便给他们送了几只做好的鸡,成了张强至今认为最好吃的食物。
法庭中,翻译把“得窘”(缅甸发音)翻译成“终身监禁”,这让张强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
绝望
被判22年“回去还有啥盼头”
1 月12日,张强等人又被送往密支那监狱。依然没有手纸,依然没有换洗衣服,慢慢改变的是他们洗澡时能多冲几瓢水。而此前一度他们和缅甸人一样,洗澡有限定的瓢数,““缅甸犯人洗澡时,几个人会站到一起,喊着‘一’‘二’‘三’的数字,计算瓢数。”有时身上的肥皂还没冲干净,“那种肥皂又有股辣椒味,好难受。”
直到春节前,才有四川人家属跟着旅游团到缅甸,并到监狱探望。看到那名家属时,张强等四川人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此后,那名家属又花三万多元,去过5次监狱,每次都带去火腿肠、肉等。那些四川人一起分着吃。至今张强都对那名家属心存感激。
被关押的同时,张强和一百多名中国人一起被押送到歪莫等地接受审问,“有时能达一周两次,说是审问,其实没问啥”。到了4月下旬,张强等155个中国人被以非法入境为名判了6个月。张强当时还觉得有戏,可很快他就了解到,缅方仍会以盗取木材的罪名起诉他们。直到7月22日,缅方再次宣判。法庭中,翻译把“得窘”(缅甸发音)翻译成“终身监禁”,这让张强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他反复问自己。他之前听过,可以把他们“引渡”回家,只有把希望寄存于此了。
回到监狱不久,中方就派人到监狱探望。这时,张强才知道,被判了22年。同时,他开始知道“引渡”的传言为假。尽管中国代表告诉他们,会提出申诉,就算一审不行二审会继续申诉,可遥遥无期的历程还是让张强绝望了。
张强用蹩脚的缅甸语向缅甸犯人打听过,缅甸过去的赦免针对的是坐了一年牢且剩余刑期在一年以下的人,其他的不能走。他还听说,22年的刑期就算经过各种减刑,也至少得坐七八年牢。“在缅甸关七八年,回中国还有啥盼头。”张强不再抱有幻想。
7月30日,当“狱老大”兴高采烈地用缅甸语说,中国人可以回家时,张强抬起头,眯着眼,望了望,又倒头睡觉了,他以为“狱老大”在捉弄他们。“狱老大”只好告诉混熟了的一个四川人,又说了两遍,张强等人这才相信。
待狱警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时,张强终于长舒一口气。
7月30日晚9点50分,张强和150多名中国同胞一起,坐大巴车从缅甸回到云南腾冲县。至此,155名被缅甸判刑的中国伐木工全部返回国内。
坐大巴车来到中国口岸时,张强不自觉地说了句,“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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