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4日,志愿者看望“泔水男孩”。孩子那头脏发已经剃掉,头上的伤疤清晰可见,患有精神病的母亲给磕的。
小男孩坐在泔水车上与猪相伴的这张照片震撼了外界。 (网络图片/图)
父亲是智障者,母亲是精神病人,生下了与猪相伴的“泔水男孩”。而他们的上一代也是这样的悲剧结合,似乎成了一种恶性的代际循环。
中国有1600多万重症精神病患者,既要保障他们在不发病情况下的生育权,又要维护下一代的健康权,需要政府与社会给予更多的关爱,更完善的医疗扶助,而不是歧视,更不是一禁了之。
六岁半的刘小宇坐在小凳子上,脑袋上贴着电极,刺激主管语言功能的神经区,医生举起手中的小卡片,让他跟着一起读。
他却站起来,想用手去抓,嘴里“哈,哈”地叫唤。
“妈妈,爸爸。”医生继续做着口型。
在城郊一个偏僻的废弃院子,他的妈妈李巧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正跟在丈夫刘振学身后,视察他们的十六头猪。
猪声哼哼,刘振学神情专注,李巧荣亦步亦趋。两个人似乎都不介意自己的儿子不见了好多天。
消失的还有另一个人,刘小宇79岁的奶奶,后者声称自己有103岁,成了村中的笑谈。小孩被送去医院恢复说话的能力,老人则被送到了敬老院。
“一家人,要么疯要么傻。”当地人盖棺定论道。
当这个奇怪的家庭被曝光在公众面前,家庭里的成员们便四散开来。他们破败的房子,如今也成了一堆瓦砾。事发后,村里决定给他们盖新房。
1“泔水男孩”
所谓事发,指的是一组在网络上流传的“猪圈男孩”照片。
2015年6月30日,河南省清丰县,一辆来往餐馆收集泔水的三轮车车斗里,一个小孩和一头幼猪各据一方。小孩衣裳破烂,蓬头垢面,猪也满身泥污,差相仿佛。猪显得委顿,小孩精神倒好,瞅着镜头笑。
几天后,当地的爱心志愿者找到了小孩在车子营村的家。透过紧锁的门缝,志愿者看见他蹲在院子里的猪圈旁。邻居跑上前告状:有时候一天都睡在那呢。
这就是刘小宇了。不过,南方周末记者调查得知,男孩平时并不住在猪圈里,“猪圈男孩”一说不准确。
后来,志愿者给小宇理发,发现他一头横七竖八的伤疤,和他说话,又发现他到了读书的年纪却还说不出一个字。
村民还说,他的父亲让他吃从泔水里挑拣出来的饭菜,所以他又被叫做“泔水男孩”。
而他头上的伤疤,则是母亲李巧荣打伤的。村民作证,李巧荣喜欢按着刘小宇的头往地上,或者墙上磕——比如,刘小宇的额头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坑。
群情汹汹,当地政府很快作了情况说明:这一家人,父亲刘振学有着智力障碍,母亲李巧荣则是精神病患者,同住的还有刘振学的老母亲张爱菊,精神也不正常,不会说话的孩子则有着智力和语言障碍。
接下来,刘家迎来了最热闹的一周。
刘省朝是地方上的企业家,也是村委会的干部,分管车子营这个自然村,他说,那几天,他天天陪着爱心人士、媒体记者到刘家探访。
“那几天压力很大。”他坦言,在自己的村子出了这么大影响的事,给领导惹了麻烦。
刘家倒好,虽然人潮汹涌,当事人却大多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志愿者给小孩送来了一箱牛奶,母亲李巧荣一晚上就喝了半箱,第二天消化不良,刘振学不得不带着她去卫生所打针。
当爱心人士围着刘振学,质问他为什么任由精神病人虐待小孩,刘振学语无伦次的时候,李巧荣就靠在门边咧着嘴,怯怯地笑。
最高兴的是奶奶张爱菊,她可以向陌生人告状了。志愿者胡晓辉第一次来到他们家,张爱菊就向他告状:“媳妇把我吃饭的勺拿走了。”
领导也来他们家慰问了。刘省朝说,有一次,镇长、书记,县里的领导都到了他们家,表达政府的关怀,送来了慰问金。刘振学却硬要出门。
“我有事。”他说,他要去拉泔水。
“我恨不得踢他两脚。”刘省朝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可奈何。
在车子营村,刘振学家左右闻名。他家的房子最破败,土墙围的院子,两间堂屋是几十年前的茅草顶。他们家又最臭,猪圈里的猪粪有一尺厚,一墙之隔的邻居都搬了家。
而最有名的,则是他们一家人脑子都不正常。每个人都有故事。
“小孩奶奶有一次说要去存钱,拿着纸钱就出门了。”
“刘振学养的猪,外面卖八块一斤,他卖四块八。”
“他媳妇基本不出门,就听见她打孩子,把墙撞得咚咚响。”
“小孩冬天也蹲在外面,脚都冻肿了,奇怪也不感冒。”
以前,车子营村的村民能看到他们一家的时候,是每天下午,出外拉三轮的刘振学回家做饭,将紧锁的院门打开,带着刘小宇和李巧荣出来玩。
玩也就是在家门前的小路上。刘小宇在泥里打滚,扔石头,李巧荣则倚着墙根,和她的儿子保持和平。村里的女人们围坐在一起谈天,她隔着老远看。
刘振学是这个家的支柱,村里人说,刘振学是那种见人情愿绕着走从不走大道的人。他的母亲张爱菊这时会出来倒垃圾,用一个脸盆装着,颤颤巍巍。他们在村里都没有朋友。
如今,这种景象看不到了。老人被送去了敬老院,小孩则由政府交给他姑姑,也就是刘振学的大姐抚养。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