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孤岛,背对灯火辉煌的码头、村庄,驾船是陈宝福联系世界的方式
麻风病导致手指坏掉,以至于将胶管接上水泵,他就花了十分钟
为省电,陈宝福通常吃饭时才看一会儿电视
陈宝福住过的房间里仍然散落着曾经要用的药
36年前,16岁的麻风病患者陈宝福登上福建大屿岛接受隔离治疗。36年后,已康复30多年的他仍离不开这座孤岛。乡音未忘,故土难返。尽管他已是岛上唯一的“病人”。
除去经济上的拮据,疾病的污名也恍如一道无形的枷锁。离岛,陈宝福无房无地遭人冷眼。留下,至少拥有安宁的生活和一片养活自己的土地。
《法制晚报》记者日前登上大屿岛,走近陈宝福。
事实上,麻风病早在15年前就在全球范围内被消灭。但消除该病的历史污名依旧任重道远。每位传染病康复者都应有两个人生,他们的第二个人生也要重新开启,应得到尊重。
16岁起就被置孤岛之上
大屿岛,位于福建长乐市闽江江心,距闽江入海口以西15公里。上世纪50年代起,这座约30亩的孤岛即被作为当地隔离麻风病人的“麻风岛”。该地与现今的长乐天台山“麻风村”一起,先后隔离过上百位麻风病人。
麻风病在中国已有数千年历史,患者多伴有肢体、面部和眼睛残疾。谈及“麻风病”,人们普遍视之为污秽的绝症,恐惧不亚于今天的艾滋病。明清时期,不少麻风病患者被收容至深山或孤岛,自生自灭。
新中国成立后,针对麻风病也尚无有效的医治手段。对于该病的防治,即是在全国范围内兴建诸多隔离点。病人经劝说或强制入住麻风院(村),接受隔离治疗。
长乐市潭头区泽里村少年陈宝福正是在1979年登上大屿岛的。一座住有30多名麻风病人的二层砖木结构的麻风病院接纳了他。
陈宝福起初终日将自己闷在床人哭。说是床,其实是两条窄板凳支起的一张木板。病友们喊他下楼吃饭他也懒得答应。岛上皆是中老年病号,16岁的他想念在外打工的父亲,想念在自己十岁便已改嫁的母亲,以及年过古稀的爷爷和小自己三岁的弟弟。
“心里痛苦嘛!”52岁的陈宝福对这段经历至今记忆犹新,语气里仍掺着对命运不公的感叹:“我十几岁为什么得麻风病?”
曾憧憬康复后娶妻生子
为啥得麻风病?只读过两年书的陈宝福后来发现,“想也没用”。
他回忆,当时麻风病院里聚集着长乐周边五个县的病人,每人每月由政府发放30斤大米和十几块生活费。后来大米没了,生活费则涨到了二十几块。每次煮饭,大家各自放米到碗里,再放入大锅一起蒸。
岛上的日子枯燥而漫长。一台收音机,成为这30多位病人了解外界的唯一渠道。播放着中央台和福州台的收音机平日搁在一楼,谁想听就听。听腻了的人就打牌,但从不打钱。
病人也会在岛上种些红薯和花生。陈宝福年龄小,下地劳动也通常轮不到他。长乐市皮肤病防治医院的医生每周会登岛三次,为患者检查治疗。
说是隔离,其实病人也可偶尔出岛,家属也可登岛探望。陈宝福通常每年回家一次,看望爷爷和弟弟,拿些岛上种的花生给他们吃。
岛上的日子虽清苦,但病人间彼此同病相怜,让这个小社会从未发生争吵。年长的患者常会开导陈宝福,教他做人的道理。而他也为年迈的长辈灌水打饭,忙前跑后。唯一的恐惧来自夏秋时节的台风,麻风院屋顶的瓦片被风暴连片掀起。好在,医院会及时派人修理。
与所有健康的青年一样,陈宝福也曾满怀憧憬:最好能在20多岁时康复,而后回家,娶妻生子。年长的病人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要他一回家,就会笑着问他是不是去讨老婆了。陈宝福也不隐讳:“我就是想讨老婆,生孩子。”
病情恶化失去多根手指
每当病人离世,院方就会派船运棺木过江。远方或孤寡老人则被葬于岛上。
陈宝福18岁时拜岛上一名病人为师,学习开采石头的技能。当时岛上的病人为了生计,开山取石。打一天石头,陈宝福能挣十多块钱,再用这些钱添些衣物和油盐。
回想起来,陈宝福认为这是他在岛上“最快乐”的日子。赚到了钱,他试图让自己高兴起来。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病痛和与隔离之苦。
但这唯一的安慰也遭到了厄运的围剿。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