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盆景博物馆被强拆后,刘光嘉搬到了市区的公寓房里 (图/苏嘉溪)
强拆前的奇石盆景博物馆(图/受访者提供)
强拆后的奇石盆景博物馆(图/受访者提供)
76岁的刘光嘉住在儿子刘文浩买的位于上海市中心的公寓内,憋闷得很:“一个老革命,到这年岁,突然一无所有,还要吃住着儿子的……”数十年里,刘家三口各自财务独立,这都源于刘光嘉奢侈的爱好:奇石盆景。
刘光嘉用后半生精力打造了他的“上海奇石盆景博物馆”,从2002年开始免费对外开放。每天早上6点,他打开博物馆大门迎客,怀着当年参加抗美援朝时的豪情,在博物馆内升起国旗。这是他每天最有存在感的时刻。
2012年4月27日一场强拆,将“一位老革命的荣耀”推成瓦砾堆。
与父亲较劲数十年、生意遍布欧美的刘文浩停了海内外业务,用这一年多时间从头学习“中国式拆迁”,开始了一场他人生中轰轰烈烈的拆迁维权。走出法庭时,刘文浩感叹:“这一年像一场梦。”
强拆
刘文浩只能从事后拆迁现场公证人员提供的视频证据来想象2012年4月27日的场景:
“这些东西我都要。”
“这套东西最便宜,我和你说,价钱都是算得出来的。”
“你派个镇上的人,好好地给我打包。”
“钞票是被派出所拿走的,我们不过是经经手而已,一个小的保险箱……”
“这些东西都给你……客厅的东西不要动,其他的东西随你便,一楼的东西都不搬。……里面藏的什么东西?……好一点的镯头(手镯)有吗?要老价钿(昂贵的)镯头。”
配合这些画外音的现场视频内,是刘文浩父母居住的博物馆里被“洗劫一空”的橱柜。这段十多分钟的视频被指官员“疑似分赃”。
视频记录开始前,刘光嘉夫妇已被强制带离现场。戴着助听器,几十年不变的浓重山东口音,刘光嘉只有通过不断提高的声音来宣泄他当日经历的恐惧和愤怒。
早晨6点多,他看到两名穿迷彩服的“士兵”进博物馆。“我以为他们是来参观的,问他们是哪里的,说是内蒙来的。”
行伍出身的刘光嘉从举手投足判断:“他们一定是军队的,动作熟练得了不得。”判断一出,他便被一群人扑过来,“拉我,把我按在地上,我的胳膊当场脱臼,都凶狠得要死。他们把我拖下来,头上被布蒙住,把我扔到汽车里。一个人脚踩在我背上,脸被强按在地上。”
朱荣周每天要比刘光嘉晚起一小时。她在饭厅刚吃完饭,正准备起身,几个人冲了进来。“怎么啦!怎么啦!”她回头看时间,7点差10分,想以此判断老头子在干什么。“还没回过神来,他们过来把我倒着拎起来,我穿的都是宽松的睡衣,这个一拉那个一拉,衣服全被拉没了。”
红色后代朱荣周从未被如此羞辱:“毫无尊严!他们从东大门把我拉出去,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绑我,我挣扎,裤子衣服全没有了。他们用被头蒙住我脸,塞进车里。外面很多人围观,我几乎赤身裸体的,很难看的。我被扔在面包车地上。我气得不行,对拉我的年轻人说:你们家有奶奶伐?你们怎么这么对老人家?你们心里难过伐?”
朱荣周全身发抖,不知是气还是怕。被问的年轻人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家也有奶奶,跟你一样大,我是东北来的,我们也很无奈。”朱荣周看见“小家伙眼泪都出来了”。
老两口没有被送进同一辆车,“他以为我还在屋里,我也以为他还在屋里。”他们连同博物馆保姆和花匠四人被送到刘家博物馆后的畅馨园小区毛坯房内。30小时后,刘文浩将他们接走。
这些视频未能记录的经过,在法庭上被被告闵行区政府代理律师张鹏峰否认,并被叙述成12项合理、合法程序。
留下门口被推倒的楚雄大理石,正面刻着“上海奇石博物馆”字样,“博物馆”三字被石灰抹去。
刘光嘉心疼:“他们把石头都打掉了,这两块石头要几十万了!楚雄大理石,我买得早。有一块石头,我3次到唐山,找褐色的钟乳石。最后一次才看到一块钟乳石上面挂着一滴水晶,宝贵得不得了。我从唐山回上海没吃一口饭,下了车就四处凑钱买,20年前两千多买的,现在你给我20万都不卖。现在买不到的。有一只‘白天鹅’,到香港去拍卖,200万。这次也被他们拿走了。”
强拆之后几日,刘光嘉接到他当厂长时的下属电话说,“当天有人通知他,他也进我园子里拿了好几盆盆景走。那时候,路过的人和现场的人都在哄抢。”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