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玛干”在维语里的意思是“进去出不来”。塔中油田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一条纵贯塔里木盆地的沙漠公路穿过塔中油田,是油田输出石油、运送人员和物资的重要通道。公路全长550公里,有470公里处于流动的沙漠当中,路两侧种植灌木植被防沙护路。植被生长靠地下水——每隔四五公里,有一个水井房,泵出的地下水通过滴灌管网送到每一丛植被的根系附近。
水井房一共97个,二三十平米的简易房,每个水井房住一个看泵的工人,做些简单的日常维护。这可能是石油产业里最枝节的一个工种,每年上6个月班,包吃住每个月拿几百块钱。工人多来自川渝,从贫困的山沟来到荒凉沙漠的无人区。除了定期来送补给的车,他们看不到人,也几近无事可做。
渐渐地雇工单位发现越来越多看泵人精神异常——在无人区独处的时间太久。于是想办法调整,每个水井房找一对夫妻来看泵,不至于闷死。但过了一段时间,雇工单位发现了更“可怕”的事,一些看泵人开始换妻。
“一个人面对另外一个人,时间久了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发现换妻还有点新鲜感。”导演宁浩在2008年春天沿着沙漠公路看景,采访这些看泵人,后来看泵人变成3个月一轮换:在沙漠里住3个月,必须回到有人群的地方住3个月。
就是这次沙漠之行,电影《无人区》的故事开始萌芽。
你只是动物
油田作业区以外不远,沙漠公路边有个小镇叫彩门。所谓小镇,不过聚集着几十间房子,除了简陋的餐厅、旅店,就是发廊、练歌房,起着“蝶恋花”之类淳朴的名字。无论做什么营生,这儿的人都活得兴高采烈,歌厅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甚至很时髦。每到晚上总有车子拉来油田的工人,姑娘和他们很熟,成双成对地偎在一处笑闹。往公路外边走,只消翻过两道沙丘,世界便寂静得仿佛只有这俩人,军大衣往沙子上一铺,抬头是漫天的繁星。
荒凉之地,城市里熟悉的那些社会法则模糊了,甚至消失,这对宁浩一直是个吸引。2004年他在内蒙古拍《绿草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城市生存技能在“退化”,另一些东西生长出来—— 他能看懂马的脾气了,知道这匹马今天最好别骑;他能一眼判断会不会变天,能在没有参照的草原上迅速辨出东南西北;不用看表,时间感特别清晰。“而且你的视力在变好。你天天看的就是特别远的地方,近视眼扔那儿一段时间绝对就变好了。所以蒙古人就是鹰一样的眼睛。”
宁浩把《无人区》的主角设定为一个律师。因为这是个纯粹社会性的职业,运用繁复的人际规则,处理人和人之间的冲突,跟自然界不打交道。把这样一个人扔到动物性说了算的地方,有戏。
律师千里迢迢去无人区打一个官司,雇他的是个涉嫌非法捕鹰卖到中东的老大。官司打赢,人放了,老大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金,让律师把他的一辆轿车开走。律师春风得意,不知道自己其实正在给老大当运货人;自负开始给他带来麻烦,在沙漠、黑店、粗人和匪徒面前,他的一切社会技能失效,事情越来越失控。他越嚣张就越吃亏,他自以为可以教育不懂文明的卡车司机,结果只是被加倍羞辱。
“我说徐峥你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通过无人区的旅行,社会性外衣一件一件被迫撕掉,你最终发现你的核只是动物。”宁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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