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舜英记忆力不好,工作人员为了方便她看电视,把电视频道写在了纸上。
■黄舜英在养老院喂猫。
■黄舜英的床边贴满了亲人的照片。
唯一无疑问的是,在这个自有其运转速度的世界里,黄舜英还要和姜艳以及其他1800多个老人、410多个护工以及十几只野猫一起,继续对抗很多东西,比如时间、失落以及孤独。
白云区太源南路的寿星大厦。正午12点,阳光刺眼,繁茂的大树下是难得的阴凉。
67岁的黄舜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左右摇晃,蹒跚着挪动脚步,在楼下凉亭里坐了下来。“喵喵,喵喵”,她朝草丛里唤了几声,天很热,黄老太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几只花猫应声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脚步轻缓,保持着它们特有的警醒,但在看见黄老太后,立刻提速,簇拥过去,围着她逐渐肥胖起来的双腿绕起了圈,呜咽不已。
黄舜英脸上露出喜色,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打开塑料袋,缓缓地把一张巴掌大的塑料包装纸铺在地上,拧开手里的盒子,倒上去一把猫粮。手还没拿开,群猫已经扑了上去。
“老了没所谓的,我在这里等死”,黄老太突然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消失。
7月1日起,新修订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正式施行,该法首次将“常回家看看”精神赡养写入条文,明确规定,家庭成员应当关心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不得忽视、冷落老年人;与老年人分开居住的家庭成员,应当经常看望或者问候老年人;用人单位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保障赡养人探亲休假的权利。
虽然网络上一片喧嚣,但实际在老人院中,“常回家看看”的入法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在记者走访的广州几家老人院中,子女们保持着探望老人的频率―――大部分是每周一次。但这个频率显然无法化解老人院里漫溢的孤独。
老人与猫
无法判断,喂猫能不能真正帮助黄舜英对抗无聊的时间―――在人生暮年,与疾病相比,时间这个残酷的对手更为强大。
喂猫是黄舜英一天之中少有的充实时刻。她是广州人,2005年开始住进白云区的寿星大厦养老院。自从住进来,八年里只走出过老人院八次―――每年春节,女儿会来接她出去吃年夜饭。其他时间,作为老人院里年龄较小的住客,除了长年喂养着院子里的野猫,黄舜英再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黄舜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广州本地,每周都会来看望她一次,中午到,呆到晚上才走。二女儿则全家在美国,每周也会打来一次电话,最近一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了,在美国的小孙女的照片贴满了黄舜英房间里的墙。
“老人是包袱,集中住在养老院还好一些,活得乱七八糟了,在外面都是社会麻烦。”黄舜英一边看着地上的猫,一边总结自己的状态,“没所谓的,没所谓的。”
年轻时候十年的知青生涯以及后来在大同酒家卖点心、做杂工的辛苦工作,令黄舜英患上了严重的风湿和关节炎,但因为自己还能干活,黄舜英没有请护工。“请保姆太贵了,一个月要两三千块,我的退休金才2600块,请保姆的话就全扔进去了。”2005年,在首期交了4万块的赞助费后,黄舜英住在老人院只需每个月再交450元的房租。因为感觉食堂的饭不合胃口,她每天自己做饭吃,自己洗衣服。
八年的时间,黄舜英在老人院里几次搬动住处,原因不一,有时是因为住得靠近马路,晚上车声太吵,有时则是因为搬进的房间漏水。但几次搬动后,最新的住处仍然不够理想。因为楼上的老人经常发脾气,会用力在地上跺脚,或者突然把东西扔到地上,“咚咚”直响,搞得有心脏病的黄舜英心情不好,“经常觉得快疯了”。
黄舜英不得不常常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转动。尽管,因为行动不便,走路对她而言也是辛苦的事情。有时走出电梯,和她熟络的野猫就会跳出来,远远跑过来。“这是在迎接我,”黄舜英说,“就像小孩子。”
院子里的野猫有十几只,黄舜英怕它们饿着,即使是雨天也趁雨停的时候出来走走。见到了一只已经消失三天的黑猫,黄舜英喜不自禁,一边喂食一边对着猫念叨:“我还以为你出状况了。”
“野猫很惨的,无家可归,没得吃,比人惨。”黄舜英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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