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青绿的细流声
1
汪晶为了留学的费用,在机场刺了母亲九刀,导致她重伤,病床上他妈妈微弱地说过一句话“这是我的命”。
我初听时,觉得是一个母亲的无奈隐忍之感。
但看节目时再听,有另一种感受,命,也许是当事者的一声感喟,但对一个记者来说,要探问的是,是这声叹息背后的“必然性”,追溯因果与必然。
人是可以去认识的。虽然这个认识不可完全抵达,但要穷尽能力,尽可能陈述出来,“无论如何,也要认识这个世界”,是这个工种的责任。
这个案件的判决是对之前舆论的一个颠覆-----在事实未清之时,舆论认为他挥霍无度,冷漠无情,对他的谴责,以当时所知的结果为基础,可以理解。但判决结果是,汪晶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一个日本大学的留学生怎么会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无人发现,未经治疗?
直到我采访他,采访到一半的时候,我还有疑问-----这是真的吗?如果一个人说自己被迫害,有妄想,怎么能辨别真伪,怎么能够确认?这个病症与刺杀行为之间的联系有何因果?为何未被阻止?
一份法庭的判决书,并不足以解除我的疑问。或者说,我只是知道一个结论,并没有看见它是如何发生的。
所以才有了这期节目。
2
征求鉴定中心专家意见时,说汪晶有接受采访的能力,但法官和家人都提醒我们,汪晶可能无法顺利采访,说因为病情的原因,已经非常木然,无法沟通。
采访到一半,中间停下来在食堂吃饭时,法官问我,是不是采访比较困难。
新闻中心的同志一直陪着采访,他说“挺奇怪的,他今天谈得很多,手舞足蹈”。
法官转向我“是吗,怎么回事?”
我想了一下,说“可能以前他家人听他说自己被人迫害,通常会说,没有的事,你别乱想。没人问过他到底他的感受是什么吧,今天有人不打断他,听他说一说,他就挺高兴。”
他说听到电脑里的声音,耳朵里的监控者,衣服的血迹,欺负他的日本人……旁观者当然知道这是虚妄的,不过在他的感受里,这些都是真的。我想知道,他认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我问"你跟家人说起这些,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不予理会”
“他们不予理会,你的感受是什么?”
“很焦虑,很愤怒”
常人可能觉得这些陈述已经够让人判断他精神异常了,但他父母和姑姑,都没有提出过要给他治疗。
“是没有意识到还是不愿意面对?”我问。
“两样都有吧”。
在留言有,有读者写:“作为一个精神病学的医生和一个从事毒品与艾滋病治疗的临床工作者。期望有更多的声音,告诉人们,不要忽视早期的精神疾患的征兆,如果精神病不是被社会排斥和歧视的话,如果它也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被人们真的当作一种疾病的话,如果我们也试图理解和平等的对待那些挣扎在疾病边缘的人的话,或许,真的不需要等到悲剧发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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