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凤姣小心地搬着饮料，一件件码放在货架上。自今年暑假帮湖南武冈师范忙完招生的事情后，她在老家湖南新宁县的一家超市找到了一份短工，一个月有800元收入，还能回去照顾家中的母亲。这让付凤姣觉得很幸福。
自3岁那年，丧父的她与双目失明的母亲相依为命，四处乞讨为生；6岁种菜养鸡，帮人“双抢”，干活养家；8岁多走进课堂想学知识；17岁上师范希望找到一份幼师的工作。她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陪在妈妈身边让她度过幸福的晚年”。
当人们在感叹一些90后的年轻人自私、颓废之时，付凤姣为90后树起了一面贫贱不移、自强不息的旗帜，网友盛赞她是“史上最美拾荒女”。她荣列湖南省2010年首届“十大孝星”之首，荣获武冈市第二届道德模范称号。中共武冈市委、市政府决定，付凤姣毕业后，安排她到市幼儿园工作，以解决她家多年来的困难。
生活只剩绝望
付凤姣对父亲的记忆，是一幅美好的画面：父亲挑着一担米，从离家不远的田埂上一晃一晃地朝自己走来，声音随风入耳——“凤姣，爸爸又给你带好吃的东西回来啦”。
然而，1994年的一个夜晚，残酷的命运降临在湖南新宁县金木村这个3岁小姑娘的身上。半夜，父亲突然辞世。天亮后村里小组长找人，“杀了家里养的羊，买来了棺材将他匆匆下葬”。
从此，孤苦伶仃的小凤姣与双目失明的母亲相依为命，靠外出乞讨艰难度日。哥哥离校四处游走，常不归家。
随后几年吃“百家饭”的日子里，在付凤姣的印象中最快乐是每年农历正月初一。“有人给点腊肉、猪血丸子之类的东西，可以管很久”。
然而，多舛的命运给予她们的却是更多的风雨，甚至是死亡的逼近。5岁那年，小凤姣和母亲像往常一样到新宁县水庙镇乞讨。回家途中，下着大雨，瘦削的母亲背着凤姣滑倒滚进了水流湍急的河里，撞到了石头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而母亲却不在我身边。”凤姣站在河边不停地哭喊，寻找母亲。“那时候，我突然觉得无比害怕。”随后，她发现河对岸有人朝着不远处的水中喊叫，母亲在河中划着水，寻着她的哭喊声拼命地游过来。
类似的遭遇不断发生。6岁那年的一天，小凤姣和妈妈出去讨饭。傍晚回来时，发现他们住的简易木棚倒塌了，惊慌失措的哥哥正流着泪抬开木板，搜寻她们。此后一天，一家人收拾能用的木板拼成了一个三角形木屋，就此住下。
几次惊险的遭遇让小凤姣越发懂事，她开始尝试用稚嫩的肩膀承担起家庭的重任：种菜喂鸡，上山砍柴，帮村民织席子……8岁时，她就帮人插秧、收稻谷。因为年龄小，干活不利索，忙碌一天也就1元的报酬，而手上的血泡和伤口常让母亲眼泪汪汪。
1999年12月底，金木村村支书组织村民捐款捐物，为她家建起了20多平方米的砖瓦房，并拿来了一些猪肉、鸡鸭、鱼等年货。第一次不用乞讨过年，不再住漏雨的木屋，让小凤姣的母亲喜极而泣。
考虑到女儿年龄太小，新年一过，凤姣母亲还是到处乞讨，希望能为女儿减轻压力。何况，8岁多的凤姣上学了，她不想影响女儿的学业。
2005年上半年的一天，凤姣母亲到对面村里讨饭，回家路上遇到多条疯狗的攻击，腿上的肉都被咬掉了几块。小凤姣得知母亲讨饭被狗咬后，一路飞奔寻母，看见母亲一动不动躺在池塘边：头发乱糟糟，身上都是血……
付凤姣说，类似的事情很多，乞讨时常有小孩向她们扔石头，有人在眼瞎的母亲桶子里放沙子和烂泥。
但这次被狗袭击的惊吓彻底击垮了母亲。“有时整天傻傻地笑，不说话。”
事后，付凤姣在日记中写道：家庭的贫困，让我懂得了生活的艰难；母亲的顽强，教会了我坚强乐观……我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养活家人。
有点“吝啬”的她有一颗感恩的心
付凤姣开始打工。12岁时，付凤姣随女伴到镇上做服务员，洗碗、拖地、端盘子，10多天后被发现是童工而遭辞退。13岁那年，凤姣帮人“双抢”后雇主给了她20元，她兴奋地一路小跑至县城，给妈妈买了一袋水饺回家。
2006年暑假，她艰难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机，一个亲戚介绍她到宾馆做服务员，每月工资400元。
很快，凤姣就成了这家酒店的“忙人”。“哪里缺人，就往哪里去，什么都做。”凤姣很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暑假两个月，学会了接待礼仪、客房摆设布置等。
“干了一个暑假，挣了800多块钱。”凤姣告诉记者，“两个月中，我什么都做，不嫌脏嫌累，只要能赚到钱，只要想到能让母亲高兴，我就不觉得苦。”
她还找到了挣“外快”的“诀窍”：帮酒店同事值晚班，或顶替请假同事上班，每次可以额外获得5～10元；每天不吃早餐，把宾馆每天补助的1块钱早餐费积攒起来……
2008年初中毕业后，她考进了武冈师范学校幼师专业。为了补贴家用，付凤姣每次回家都要带些脐橙来学校，室友和同学感到不快：脐橙小的要5毛钱一个，大的1块钱一个。更让一些同学感到不能理解的是，付凤姣常常愿意帮她们洗衣服、打开水，但也要付费5毛钱。还有人发现，付凤姣总在寝室和校园里的垃圾桶旁边倒腾，经常将一些脏兮兮的瓶瓶罐罐带回来。
“同学之间吃个橙子还要钱，把钱也看得太重了吧。”一些师生对深陷“橙子风波”的付凤姣另眼相看，冷语相加，付凤姣也很难受。她在周记中写道：“在这里我感到非常寂寞，我是赚点钱用来吃饭、买生活用品，我不觉得这是羞耻的事情。可是没有人理解我。”
细心的班主任李文化知道实情后，悄悄和班上的同学讲述了付凤姣的经历，并上报了学校。各种传言从此烟消云散。学校发给她特困生助学金，师生们还经常主动买她的脐橙。
付凤姣后来的班主任黄艳艳说，有次她整理出几件大学时的衣服送给付凤姣，因为担心会伤害她的自尊心，就悄悄喊她出来单独送给她，“结果付凤姣非常高兴，连说‘您不用担心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很开心’，这个孩子真是非常真诚、质朴。”
在付凤姣几任班主任的眼里，这个有点“吝啬”的学生更有一颗感恩的心。武冈师范学校副校长邱源海说，付凤姣担任班里保卫委员时，每天第一个来班上开门，打扫卫生。窗户上有了油垢，她“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处理得干干净净。
她照亮了母亲眼前的一片漆黑
邱源海发现，3年来，付凤姣渐渐成了同学的榜样，甚至一些老师都深受触动。黄艳艳称，最初接触付凤姣，是和李文化老师交流时，看到了付凤姣写的周记，“里面反映出她对待生活学习方面的问题时的心态，让人钦佩。尤其是她很孝顺，非常牵挂母亲，几个老师都很感动。”
帮母亲盛好饭，拌上几勺汤，用筷子把饭小心翼翼地送进母亲的嘴里，把撒落在母亲衣服上的残渍悄悄地抹去，不停地用纸巾擦拭母亲的嘴角……2010年12月，“武冈市第二届道德模范颁奖晚会”邀请凤姣的母亲参加。晚会前，凤姣陪母亲吃了一顿饭，其细节让在场很多人深为感动。
“她不是作秀，是一直如此。”一位老师说，他曾带着学生到付凤姣的老家看望她母亲，也目睹了这样的场景。10多年来，只要在家，凤姣每天都要帮母亲穿衣、洗脸、梳头。时间稍长，她会帮母亲洗脚、洗澡、剪指甲，仔仔细细，生怕留下一点污垢。
“有人问过我，你娘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是好好考虑自己吧。我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和我娘怎么走过来的，就不会再这样说。母亲一直是我的依靠，母亲一直是我的骄傲。”凤姣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写道，“没有母亲就没有我的今天，我要永远陪着她，做她的眼睛，永远让她看到生活的希望。”
武冈市第二届道德模范颁奖晚会上，付凤姣的故事被同学改编成了情景话剧《天下第一情》，真情真意的故事演绎让全场1000多人热泪盈眶。“到场的领导都哭了，上场自发捐款。”邱源海回忆，台下观众擦泪用的纸巾掉了一地。但是，付凤姣说起自己的故事时却十分淡然，轻言细语，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记者 洪克非 中新社记者 刘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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