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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挑夫调查:挑砖苦干19年 无力改变生活(组图) |
www.sinoca.com 2011-07-13 中国青年报 [复制链接] 字体:大 中 小 |
码头上的老板讲义气,不欠工资
深圳6月的天,像小孩子的脸。前一刻还是烈日高照,一会儿就变脸,下起倾盆大雨。雨点打在砖垛上,“啪啪”作响。
可是干活的挑夫几乎没有人避雨。几个本在乘凉的,也抄起家伙跑到船上开始挑砖。他们早已浑身汗透,这阵雨,全无影响。
地面有些泥泞,挑夫们仍是一溜小跑。“下雨天干活凉快。”周光福甩下一句话,光着上身,带着工具上船去了。
日复一日地挑砖,周光福的后脖子下,被压出一道深深的印子。挑起砖后,扁担就深陷在这道痕迹里,后背上则堆起一道肉。他还不是最严重的,卢秋发的印子更深。每一个挑夫身上都有岁月和劳作刻下的痕迹,不是深深的印子,就是一块块伤疤。
这天挑的灰砖,挑夫们称之为“大砖”,每块有3斤多重。每挑一块“大砖”,他们可拿到1分8厘钱(0.018元)。还有两种小一些的砖,每挑一块的价格分别是1分7厘1(0.0171元)和1分3厘5(0.0135元)。早些年,他们还挑过红砖,比现在这些砖都要重。
在码头上,工钱是以“垛”为单位计算的。一垛200块砖。半个多小时里,周光福挑了3垛砖,可收入10.8元。
通常情况下,一个挑夫一个月可挑上千垛砖,收入在3000元以上。但支出也比较大,干活时,光买水一天就得20元出头。再算上吃饭抽烟等各种费用,一月下来,几乎得花掉工资的一半。
周光福刚来深圳挑码头那会儿,挑砖还算是个来钱的活儿。以前他做小工时,一天干10多个小时,不过3元钱。而在码头上,一天就可以挣到10元。不过后来,码头上的工资优势显示不出来了。挑砖的人越来越多,工钱却几年才涨一点点。
据挑夫们估计,整个深圳,现在大概有四五百人在挑码头,大多集中在宝安区。上世纪90年代是鼎盛时期,挑砖的有上千人。
周光福初到码头混饭吃的时候,是跟着老乡来的。码头上,久而久之会以同乡为基础,自然发展出一个个“帮”。周光福这个“帮”以湖南人为多,所以被称为“湖南帮”。
在三围码头,还有两个“湖南帮”和一个“四川帮”,都是干挑砖的活儿。每“帮”人数不相上下,40多个男人。这4个“帮”,各自有老板和地盘,从不互相干涉。在福永、新和等其他码头,也有这样的“帮”。
“这里干活有保障。码头上的老板够义气,不欠工资。哪怕只干一天,也能拿到钱。”周光福笑笑说。
这个高中毕业生也听说过劳动合同,但挑夫和老板之间从没签过。“我们也不需要这个。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周光福的老板段文新也是安仁县人,最早也挑过码头,混了几年后,和码头一些人熟络了,就开始拉起队伍。像周光福、卢秋发等30多人,一直就跟着他干。后来还有几个四川籍的挑夫也加入了他的队伍。
在“帮”中,段文新的口碑非常好。说起自己的老板,挑夫们没有一点怨言。
“在码头上混饭吃,就得靠口碑。码头上的活很重,要是没个好口碑,就没人来给你干。不像小工,到处都能找到人。码头上的活儿,一般人干不了。”段文新说。
挑砖不是容易干的活儿。这个“湖南帮”以前也曾来过几个年轻人,但干了没几天,就离开了。现在留下的,每个人都有多年的挑码头经验,最大的已经57岁,最小的也有38岁,其余大都是40多岁。
在一起干活时间长了,“帮”内还形成一定的江湖规矩。比如,在挑砖时,从来没有人统计监督,大家各自记各自的账,月底的时候,再报给老板。
“从来也没人乱报。”这个“湖南帮”的队长老苏说。他是四川人,老板不在时,他负责这个“帮”的一切活计。
又比如,每到月初时,大家都会自觉交住宿费,几乎没有人拖欠。
船上不能同时容纳40多人挑砖,他们就自觉分成两组。一条船,由一个组负责包干。这么多年,这里从来没发生过抢活干的事情。
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码头挑砖,怕别人看不起
正午时分,太阳又钻出来,火辣辣地烤着大地。
不时有挑夫到阴凉处歇息,捧起瓶子就往肚里灌水。还有人干脆就回工棚睡大觉。这里奉行“多劳多得”的原则,干不干活随自己的便。
前些年本地记者来采访时,曾问过周光福他们是否有“高温补贴”。那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们从来也没向老板提出过。“提多了要求,我们怕连活儿都找不到。”周光福说。
工棚就在不远处,上下两层的铁皮房子。房子的一侧,有一个开放的厨房,凡是做饭的人,每人一个灶台。而单身汉,多在一公里外的街道上吃快餐。
在厨房与灶台之间,挑夫们用防水油布搭起来,形成一个公共空间。这里摆放着几张凳子,还有一个硬木沙发。一台电视没日没夜地放着,声音很大。一到夜晚,蚊子就开始狂轰滥炸。
一道门后,是厕所和一个自来水龙头。水龙头旁全是垃圾,发出酸腐的味道。
周光福的床铺在铁皮房的二楼。房间里摆放了20多张上下铺的铁床。按人头收钱,每人每月105元。
这里也有女人,都是挑夫的家属。男人们出来时间长了,女人们也纷纷跟出来。通常,男人挑砖,女人装砖。
早些年,周光福的妻子也曾在码头上干过一段时间。夫妻二人住过一阵子集装箱,密不透风的集装箱里,住了4对夫妇。时间长了,大家也不觉得尴尬。只是一到夏天,就和“烤箱”一样。
在这个工棚里,卢秋发的“家”是位置最好的,靠着门。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上下铺。上铺堆满杂物,用塑料纸盖着。下铺是夫妻俩的窝,三面用捡来的木板封起来,前面用橘黄色小碎花的布帘遮住。不过,晚上太闷,老卢通常在走廊的一块木板上睡觉。
老卢的妻子罗娇娇把这个“家”布置得很像一个家:蚊帐里挂着孩子的照片,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闹钟,一侧的木板上贴着“福”字。“家”里还有一面红色边框的镜子,出门的时候,她总要拿出来照照。
前年,卢秋发还在西乡码头时,到一家商场买了一台DVD机和一个MP3,花了他将近1000元。然后他在街头小店刻录了很多歌。干活的时候,他把MP3装到塑料袋中,戴上耳塞听歌――码头上的挑夫都是这样,干活时身上的一切物件都得套上塑料袋,免得被汗水浸湿。回到“家”,DVD就派上用场了。他说自己“喜欢听老歌”。
在这个“湖南帮”中,卢秋发是个干活不要命的人,有“骆驼”之称。挑夫们说,他干活不分白天黑夜。
“不拼命干活怎么行?”老卢憨憨地笑着说。
去年他家的稻子遭水灾,颗粒无收。家里有一个12岁的养子,和81岁的老母亲。两个亲生儿子,均在外打工。家里盖了一院房子,给了已成家的大儿子。二儿子正在谈着对象,他还得赚钱给老二再盖一院。
罗娇娇也在码头上干活儿。起先,她挑过砖。可这实在不是一个女人干的活儿,没干几天,就不干了。后来,她开始装砖。干了几年,落下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弯腰时间长了,就疼得受不了,站不起来。来到三围码头后,她和其他女人就帮着男人们捡砖。所谓捡砖,就是4块4块排在一起。捡一船砖下来,她也能有七八十元的收入。
对于记者这样的陌生人,周光福和卢秋发算比较能说的。其他很多挑夫,根本不愿意谈起自己的生活。
有一天,周光福对记者说:“你来了几天,没有人愿意接受你的采访,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码头挑砖,怕别人看不起。”
他自己遭遇过这样的尴尬。每次过年回家时,村里人总不免嘲讽他几句,说他一个高中生在码头上卖苦力,实在“没出息”。
周光福的小儿子读中学时,多次参加同学生日聚会。每次聚会儿子都不敢吃别人家的蛋糕,因为有人说他的父亲是“挑砖的”,他过生日的时候“还不起”。
有一个40岁的挑夫,曾隐瞒身份谈过一次恋爱。俩人感情发展不错。可对方知道他的工作后,就不再来往。还有一个,老婆嫌他赚钱少,干的工作“丢人”,甩下他跑了。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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