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一家已经被“黑户”问题困扰不已,上访16年未果。 (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黑户是不是中国公民?
李雪还没到学龄时,李鸿玉的心思和大多数超生父母一样,“黑着就黑着吧,多生个孩子,总不至于犯了死罪吧”。
然而,到了1996年,李雪该上学前班时,李鸿玉“千方百计地给孩子上户口”的做法却失败了。
对于李、白这样一对贫穷、没有社会资源的残疾夫妇来说,他们想到的是上访。当年,崇文区信访办曾经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单位开除白秀玲没错;至于户口问题,需要他写个检查向公安部门提出申请或给区长写信,经区领导批示后按户口管理规定办理。
后一条略微含糊的表述着实让夫妇俩高兴了好久。检查写了、给区长的信也写了,“但没人搭理我。”李鸿玉说。
李家附近的学校是桃杨路三条小学。李鸿玉央求居委会写了一封信给学校,请求照顾李雪。学校坚决拒收李雪入学。第二年,到了李雪正式上学的年纪,学校仍然不松口。
两次拒绝,让李雪一辈子都再也不可能踏进校门
李雪开始自学。已经上初中的姐姐李彬教她学拼音,李雪学会了就查字典自学。学了11年,李雪自认为只有小学4年级水平,而且只限于语文和数学。抽屉里,放着4年级的课本,从街坊孩子那里借来的。
遇到同龄的孩子,最怕别人问:“你在哪个学校上学?”这几乎是孩子们相互结识的第一句话。李雪总是愣在那里,然后怯怯地回答:“我没有户口,我没有上过学”。“妹妹发现自己只能呆在家里时,就会发脾气。”李彬还记得李雪异样的眼神,
姐姐初中毕业后,找工作很不容易,刚刚在肯德基找到了小时工。“她有简历,我没有,我怎么办?”在李雪眼里,受教育的经历是简历的主要内容,而她没有受教育,所以也不可能有简历。
她还没有想过,没有户口,她不可能找到工作,不可能结婚生子,不可能到银行开账户,不可能到邮局寄、领汇款,不可能住旅店,不可能坐飞机,更不可能参与选举。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没有户口,可能就没有一切。“黑户”是不是中国公民?民间人口问题学者何亚福曾经提出这样一个疑问。父母有一方是中国人,婴儿一出生即为中国公民。但“黑户”几乎无法享受任何一种公民权利……
事实上,“黑户”的权利比不上无国籍人。如国际公约《关于无国籍人地位的公约》就要求缔约各国对合法在其领土内居住的无国籍人,在从事工作以换取工资的权利方面,在自己经营农业、工业、手工业、商业以及设立工商业公司方面,给予的待遇不得低于一般外国人在同样情况下所享有的待遇。“黑户”甚至比监狱的犯人还要低一等。至少罪犯还有劳动权利,劳动后取得报酬的权利,没有剥夺政治权利的罪犯还有选举权。
李雪发现,她似乎没有被这个世界作为一种存在。她有时会问:“世界上真的有李雪这个人吗?”她用姐姐的医疗本看病,用姐姐的借书证借书,她作为姐姐的影子活着。
12岁那年夏天,她在西单、王府井发“传单”,就是一封写有自己遭遇的求助信,“希望找到一位包公”。有的时候路人不接,有的时候会接,“人家接了就很感激”。
有一次,警察把她和其他来京上访的人带走了,送到永定门救济站。救济站的人一听说她是北京人,立刻就将她赶出来了。那是一个上午,救济站发的早餐票她还没来得及用,就只能站在明晃晃的大马路上哭……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因为没有身份,自己可能随时被“消失”。
李雪的遭遇远不是最糟糕的。新华网报道,2008年1月6日,北京一名高三女生因没有户口,担心不能参加高考,服毒自杀。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副教授杨支柱超生二胎后,遭遇计生门槛,对“黑户”问题进行了研究。杨调查发现,相当多的“黑孩”被拐走后,父母不报案。“公安找回孩子的可能性不大,但孩子要回来了,计生委要钱的可能性大。干脆就不报案了。”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