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以后,广州的市政建设走在全国前列,短短几年时间,城墙推倒了,街道拓宽了,马路铺平了,路灯点亮了,吸引着华南富商到此定居,南洋华侨到此投资。所以广州的房价涨得很快,炒房炒地的人多了起来,“市内之炒业公司不下数十”(1932年12月2日《中央日报》记者对民国成立以后广州房地产市场的论述,下同),专业从事不动产炒卖的企业就有几十家。
可是广州房价的上涨势头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1926年,“地产市价遽然中落,此等炒业家纷纷崩溃破产者迭有所闻。”不动产价格突然下滑,把那些炒房炒地的家伙坑苦了,赔得哭爹叫娘。
为什么广州房价会突然下滑呢?那篇评论给出了两个原因:第一是政权迭起,头头换得勤;第二是“共党把政”,共产党人上了台。为什么共产党人上台就能让房价下滑呢?因为那时候大多数有钱人不理解我党的宗旨,误以为共产党就是取消私有、实行共产,万一让他们把产给共了,自己辛辛苦苦买到手的房子和地皮岂不鸡飞蛋打?所以购房者持币观望,炒房者偃旗息鼓,本来旺盛的需求呼啦一下子没有了,房价肯定下滑。
其实那时候共产党人并没有在广州执政,只是发展势头比较迅猛而已。当时国民革命军八个军,第一军党代表是周恩来,第二军党代表是李富春,第三军党代表是朱克靖,第四军党代表是彭泽湘,第六军党代表是林祖涵,总政治部主任是邓演达,副主任是郭沫若,北伐军里这些要员全是资深共产党员,难怪“炒业家”们要吓得收手不干。
民国房价有涨有落,原因各别:市政建设在影响房价,农业发展在影响房价,币制改革在影响房价,国际局势在影响房价,军阀混战在影响房价,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红军也在影响房价。关于最后一点,我们有大量事例为证。
1933年,红军聚集福建,国民党准备大举围剿,浙闽边境风声日紧,福建人怕战火烧到自己头上,逃到他们心目中最安全的地方南京,南京房价开始上涨(参见《吴虞日记》下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1935年,红军从陕甘打到四川,川北落到红军手里,川西川南又有长征队伍经过,沿途继续打土豪分田地,鼓动穷人起来革命,吓得富商和地主收拾细软沿江东迁,人心慌张,市面混乱,只见变卖家产,不见有人接盘,所以成都房价迅速下滑(参见《李劼人选集》第三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成都作家流沙河老师回忆,他四岁那年,传闻红军要打成都,成都阔人赶紧逃到农村,使得成都房价下落,而金堂县城的房地产市场却红火起来,因为金堂县正是很多成都人的避难场所。
采访过毛泽东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说,1936年他从北京去延安,在西安做短期停留,发现西安粮价很贵而房价甚低。那里是国民党军队围剿红军的前线城市,驻扎了很多部队,吃粮的多,故此粮价上涨;正因为那里是剿共前线,有钱人怕被炮弹击中,逃走的多,故此房价下滑。
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房地产市场异常繁荣,房价之高居全国首位,究其原因,也跟红军有关。用民国地产专家陈炎林的话说:“历年内战,红军蜂起,内地阔佬几无宁日,身家性命时有危险,富有者多置产沪地,即中产之流亦往往举家迁沪,以谋安全,遂成沪地寸土寸金之势。”
除了上海,还有一座城市的房地产也曾经因为红军而火爆起来,那就是贵阳。
红军开始长征之前,共产党员薛绍铭曾经去云贵川等地做调查,他发现贵阳很穷,全城能凑得出一百块大洋的人家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很多土著连一条棉被都买不起,冬天只能烧柴取暖。贵阳高中教师在当地属于富裕群体,理论上每课时能挣一块大洋,可是由于财政贫困,全省教育经费还抵不上江苏一个县的费用,实际上只能领到“六折的二成”,即实发工资只是理论工资的十分之一多一点,每月薪水还不够糊口,必须打零工才能养活家小。
可就是如此贫困的一个地方,突然之间房价大涨,“因为共军过境,外县稍有资产的人都跑到贵阳来避难,现在人口已经增加到了十三万,无论哪一家旅馆都客满,房租比以前涨了五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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