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去了一年,一切看来还没能回到正轨。
走在深圳街头,我有时会恍惚,对现代社会有些陌生——就像一滴油,再不能融入过往的生活的水中。但每到夜深人静,我常常会梦回缅北老林,想起五年的雇佣兵经历,想起那里发生的一切,浑身升腾起莫名的狂躁和欲望,恬淡或炽热的各种情愫交织着,涤荡着大脑神经。
在深圳一年,我依旧无业,也不想出去找事做,昼伏夜出,整夜无法入眠。在缅甸华人里,我听有人告诫那些想来缅北当兵的内地青年:当了雇佣兵,就成废人了,你这辈子就毁了。我是否正在应验这种说法?不知道。但我一时难以走出过去生活的影子,这是真的。
缅北人称中国人为“达号”,“达”是尊称,“号”指汉人。在缅北,“达号”非常多,但大部分属引浆卖车者流,不直接跟军队、毒品接触。在缅北民族地方武装任职的中国人也不少,很多是做文化教员。像我这样留在战斗部队且一留5年的,也不多见。
我很反感有人将我们这些到缅北参军的人说成是“志愿军”。中国官方似乎视若无睹,倒是缅甸政府比较直接,称我们为雇佣兵。按照字面解释,雇佣军是不顾国家民族利益和一切后果而受雇于任何国家或民族并为之作战的职业士兵。对照这个定义,似乎也不尽然。在缅北民地武装里当兵,仅能果腹,不太会发财,危险却随时相伴,因此我们从来都是一群社会边缘群体。
在中国国内,缅北雇佣兵之所以是个谜,其原因在于政府基本无视,媒体大多停留在吸引眼球的标题上,很少深入了解。去缅北当兵,那里并没有天堂;缅北人民生活自如,他们也不需要帮助。
帮助异族受苦的同胞
我清楚地记得,五年前,我怎样走上这条路的。当时我在证券公司做经纪人。之前我在新疆从事过十年的通讯电子工作,积累了些家底,时间和经济上都比较宽裕。
2009年8月28日,我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缅甸果敢“88事件”局势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关注缅北问题。我从小就是个兵器迷,骨子里的民族主义热情燃烧起来。
在缅甸华人、果敢论坛等各种网络上,内地网友的一致看法是,果敢人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中华之血;开口说的是中华之音;笔下写的是中华之汉字。一个热血男儿,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受外族的欺压?我开始蠢蠢欲动,准备动身去缅北参军支援在异族受苦的同胞。
网络上的知己开始线下集结,不出数月,在云南孟定、南伞、孟连这几个边境小镇,来自内地各省的“战友”都已经暗流涌动,准备偷渡出境。在接到联络信息后,我不顾亲友的劝阻,抛下妻儿和工作,于当年9月2日,只身踏上由深圳飞往昆明的飞机。
到达昆明后,网友吴国强(化名)告诉我,在孟定镇等我。我又搭上前往临沧市孟定镇的小巴车。在与同车乘客的言语交流中,我发现车上有不少人和我去孟定的意图是一样的,我们这个队伍愈发壮大了。八个小时颠簸后,我到了孟定,吴国强已在汽车站等候多时。他把我带到一个小旅馆里,房间里已有四位“战友”,我也算找到组织了。
在孟定,许多骑着摩托车的边民会热情招呼背包的陌生面孔。他们一眼就看出我们这些外省的偷渡客,估计是焦虑神情写在了我们脸上。我花了50块钱,坐在边民摩托车后座上,绕了条小路,成功越境。下车时,操着浓重云南口音的孟定边民告诉我,我现在脚下踩着的是南邓的土地。南邓位于缅甸第二特区×邦北部,与果敢隔着一条清水河。
但在那时,果敢动乱引发了内地的同情和呼应,中国政府怕影响中缅外交关系,因而要求缅北拒收中国入境的人员做雇佣兵。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东扑西扑,好几天过去,参加地方武装的事毫无进展。
后来我求助于一位在网上认识的成都女士,她参加过果敢二十周年的庆典,结识果敢同盟军高层。于是我和其他两个朋友凑钱去成都找她,她帮忙联系了缅北地方武装果敢民族民主同盟军的人。可惜与我一同去成都的朋友后来放弃回家了。
2009年12月,我再次来到昆明,并在那里认识了解放军空军退役少尉黄×山。“88事件”爆发前,黄×山在缅甸果敢地区南郭小学支教。黄也有此想法,不过他提议在昆明再待几天,集合一些人,一块儿过去。在昆明驻留了几天,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果然,昆明当地的公安抓住了我们,关了一夜,并把东西没收了。
遗憾的是,黄×山后来意外死亡。但我决心已定,于是再托成都的那位朋友,她建议我去×邦联合军总部所在地。有了前几次偷渡经验,我顺利到了×邦首府。那年12月29日,我终于成为×邦联合军4××旅一名普通战士。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