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志愿军陵墓建成50多年里曾无人祭拜。近几年,志愿者开始为每个墓碑寻找亲人。 (伏志勇/图)
志愿军180师战士,童志安。 ( 南方周末记者翁洹/图)
至少有18万年轻的中国士兵在朝鲜战场阵亡,由于历史等复杂因素,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长眠于异国他乡。
七千多名战俘回到了国内,每一场运动都把他们推向斗争的前台;一万四千多名战俘去了台湾,许多穷困孤苦地度过晚年。
回国!回乡!回家!无论阵亡的烈士,还是幸存的战俘。“对于世界,你只是一名士兵;对于母亲,你是整个世界”。
民间已经行动,记下每一座墓碑上的名字,挖掘每个个体的故事,寻找魂牵梦萦的亲人。这是国家的责任。勿忘每个亡魂,勿忘战争的残酷。
每一场运动,每一次风波,志愿军战俘们都被推上前台,他们被要求以“狼牙山五壮士”的标准对照,有些还成为了“人民罪人”。
部分选择去台湾的战俘晚年也穷困潦倒,当初的承诺也成了“空头支票”,穷困老兵们甚至游行示威。
远走异邦的极少数成为了成功人物。程立人成了阿根廷总统的妹夫,成为当地最大的珠宝商,还有60万亩土地和两家上市公司。
那场战争里活下来的人都老了。当新闻里,437具中国志愿军士兵遗骸被韩国送回中国国内,一位儿子手捧父亲的遗像失声痛哭时,81岁的中国人民志愿军180师老兵童志安说,那个人的父亲就是他埋的。
60年前,活着的人已经向死去的人告别。那是停战后三个月,首长让童志安去部队战斗过的地方扫墓,在一个个以数字为代号的战地山脚,有着一丛丛的坟墓,童志安给它们添上新土,脱帽鞠躬,向他们告别。
无法告别的恰恰是活着的人,一百余万中国士兵被打上了这场战争的烙印。战争结束了,但他们的故事仍未结束。
北行、南下、异邦
60年前,童志安21岁,他挖了六百个坑,埋葬他的战友。这些坑有一米二深,长度刚好放下一个人,死去的士兵被擦拭掉身上的血迹,用雪白的,但却被称为血衣的白布包裹,由童志安和他的担架班抬进墓坑,填上朝鲜半岛的泥土。
这是1953年的春夏之交,一场激烈的阵地攻防战,葬身炮火的人们如烧焦的木头,一个月后,战争结束了。21341名中国战俘面临一个选择——回大陆还是去台湾。
1951年,因饥饿而昏睡的陈文基,一觉醒来,就成了美军的俘虏。他被带往韩国巨济岛上的中国战俘营,在营内,他发现,战俘之间,正在上演着“国共内战”。
“亲共”还是“反共”,不同立场的战俘壁垒森严。“反共”的战俘,多为原国民党部队的军官和士兵,他们在解放战争中被收编,被俘后要求前往台湾。其他战俘绝大多数坚决要求回大陆。意识形态的冲突,让双方互相视对方为叛徒,战俘营成为战场,大规模的殴斗时有发生。
李正文就是坚决要求回国的战俘中的一员。战俘们在被俘后建立了“回国小组”、“中共地下党团支部”,战俘被秘密组织起来。1951年10月,当“反共”的战俘决定在“双十”升旗纪念,其他人则携带木棍,在前一天晚上对他们发动了袭击,试图夺取旗帜,殴斗中,双方互有死伤,随即被赶来的美军阻止。
这甚至让管理战俘营的美军感到困惑,他们没想到,在战俘营中,战斗还要以这样的方式继续。
争斗的焦点是争取更多的支持,双方都希望能将更多的战俘拉倒自己一边。
在“回国小组”开展斗争的同时,“反共”战俘发起了“刺字运动”,每一个被控制的战俘都得在身上刺下文身——反共抗俄、杀朱拔毛,又或者“青天白日旗”。不愿意刺字的战俘,会在夜里被叫出战俘营进行“教育”,有的第二天被发现淹死在厕所里。
而“亲共”的战俘也会发起“打坏人”运动,其中经过一位领导人批准而处死的叛徒就有17人。
在这样的战斗中,谁也难以独善其身。大学生程立人有着“校长”的绰号,被俘后他当了文化教员,专管编写供战俘们学习的材料。但“校长”的政治态度过于暧昧,难以得到两方的信任。殴打与羞辱让他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在美军开办的学校里,曾经念过书的陈文基成了战俘们的临时老师,他用着“校长”编写的教材教战俘们识字,许多战俘都是文盲,他首先教他们的,是写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停战半年后。
1954年1月20日,战俘开始遣返。坚定的回国者李正文向北而去,胸前被刺上“青天白日旗”的陈文基登上南下的汽车。而在两边都得不到信任的大学生程立人则选择留在原地,和其余11个人一道跟随“中立国”前往印度。
北行、南下还是前往异邦,都开启了这些士兵们不同的命运。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