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点读:当天深夜,刘厚总趁洞中三人熟睡之际,一手拿枪,一手举火,残忍地对着项英、周子昆、黄诚连开数枪,自认为已将三人打死,搜刮了两位军首长随身财物,骗过山下警卫的几十名战士逃跑了。
项英、周子昆遇难地,皖南泾县蜜蜂洞
“皖南事变”前,经过泾县茂林镇的新四军部队
曾任周子昆警卫员的父亲黄诚向我讲述“皖南事变”后——
项英、周子昆遇难经过
我的父亲黄诚,江西省宜春市铜鼓县人。1923年出生在穷苦农家,1937年“七七事变”后参加新四军。1939年任新四军副参谋长周子昆同志的警卫员。父亲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皖南事变”,见证了项英、周子昆等军首长遇难的前后经过,自己也身负重伤,伤愈后留在皖南,经历了艰苦卓绝的九年游击战,直至皖南全境解放。
在家里,父亲曾多次给我讲过他在皖南事变前后的经历。
黄诚在老家原名叫黄丕日,到周子昆身边后,周子昆建议改名为“诚”,同时告诉他“诚”的意思就是要对党、对革命忠诚,为人做事要诚实。
黄诚刚参军时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写,是周子昆在百忙中抽空教他识字,并且也会像给教导总队的学员上课一样布置功课,讲文化知识和革命的道理。
皖南事变发生后,周子昆指挥若定,与项英副军长等人察看地形,研究突围路线,与叶挺军长一起调动部队反击敌军,从1月6日至13日,一直在军部坚守,指挥部队顽强抵抗敌军的进攻。13日晚上军部被冲散,他还带着警卫员黄诚等几个警卫班的战士,掩护叶挺军长、项英副军长等人先撤离,自己最后在黄诚的保护下撤出了石井坑。
第二天,两人躲在一个荆棘窝里,任凭搜山的敌人在外面狂喊乱叫,黄诚手提驳壳枪守在周子昆前面。直到天黑,两人才爬出来活动一下身体。黄诚搀扶着首长,走几步歇一下,在山上到处找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已收割完的玉米地,在玉米秆上掰下一些玉米芯子充饥,浑身才有了些力气。
整整三天三夜,黄诚与周子昆白天隐蔽在荆棘蓬中,躲避着敌人不间断的搜山,晚上则出来找玉米芯子充饥,天寒地冻,俩人互相拥抱取暖,抵御饥饿和寒冷。作为警卫人员,黄诚心中焦急万分,为保护好首长,彻夜难眠,两眼熬得布满血丝,却不知何时才能冲出敌人的包围,周子昆看在眼里,不断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鼓励黄诚。
第四天夜里,周子昆、黄诚两人转移到一个大茅草荆棘窝时,与项英副军长等十几个战友意外重逢会合。此后,项英、周子昆两位军首长在大山深处隐蔽的日子里,黄诚一直警卫在他俩身边寸步不离,亲眼看到了两位军首长对革命事业的无限忠诚。
1941年3月13日,项英、周子昆隐蔽在一个叫蜜蜂洞的地方。这天晚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夹杂着冰雹的大雨,蜜蜂洞里寒气逼人。两位军首长在洞中的岩石板地上用石头画了个棋盘下棋,心态平和,镇定自若。黄诚说:“天太晚了,首长休息吧。”周子昆边下棋边回答:“黄诚,你先睡吧。”黄诚靠着洞里面头枕着驳壳枪先睡下了。
黄诚多次回忆叙述过洞中细节,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山洞,坐落在半山腰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山下则由李志高、刘奎等几十名新四军干部、战士严密守卫,相对比较安全。天然岩石形成的洞口不大,洞内中间岩石平坦,稍微向上凸起,整个山洞最高处约两米,靠里面石壁则斜下去,伸不直腰,可容纳四至五人躺下休息。洞中最里面石壁上一直渗漏滴水,地下也很潮湿,非常阴冷,故黄诚一直睡在里面,洞口则由项英的副官刘厚总把关值守,当晚四人睡的位置由里到外是黄诚、周子昆、项英、刘厚总。
当天深夜,刘厚总趁洞中三人熟睡之际,一手拿枪,一手举火,残忍地对着项英、周子昆、黄诚连开数枪,自认为已将三人打死,搜刮了两位军首长随身财物,骗过山下警卫的几十名战士逃跑了。黄诚多次回忆这惨痛的经过,悲愤沉痛。刘厚总的第一枪打在他脖颈处,当时头部一麻,他下意识地右手抬起摸头下的枪,又是一声枪响,右手便抬不起来,人就昏迷了。
当刘奎等人哭喊着把他从血泊中救醒时,黄诚身负重伤但还能说话,颈脖被子弹打穿,血流不止,右手臂中一枪,子弹头还在里面,浑身动弹不得。当得知刘厚总叛变已打死项英、周子昆首长时,黄诚禁不住泪流满面,万分悲愤,又想到自己伤重无法自救,在这种险恶环境里一定会连累战友,于是他用微弱的声音对刘奎说:“我没保护好首长,首长牺牲了,我伤重成这样,怕是不行了,你补我一枪,让我跟首长走吧。”刘奎擦着眼泪,抱着黄诚的头说:“黄诚,你不要这样想,有我们在,就有你在,你要活着,为首长报仇。”
刘奎安慰好黄诚,又与战友们一道将项英、周子昆两位首长的遗体抬到离洞口近百米的一个山坳处掩埋,留下记号。刘奎对战友们说,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再回来认取。掩埋好首长,刘奎就背着重伤昏迷的黄诚,和战友们一道撤离了蜜蜂洞。
首长牺牲了,黄诚又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敌人在叛徒的带领下肯定会来搜山。首先要把黄诚抢救安顿好,才能腾出空来对付叛徒和国民党。这时刘奎想起一个叫徐老三的人。
1941年3月14日,也就是项英、周子昆牺牲的当天,刘奎带着几名新四军战士,背着黄诚来到离蜜蜂洞20多里濂坑村徐老三家中。
徐老三名叫徐承山,以种菜、烧炭为生,徐老三一家都对新四军留有极好的印象。皖南事变后,徐老三因主动帮助新四军受伤的战士而和刘奎认识。刘奎认为,黄诚受这么重的伤,不是一两天可以治好的,只有徐老三这样的老百姓家才靠得住。
徐老三一看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黄诚,不禁大吃一惊,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出于保密,刘奎告诉徐老三,这是我们新四军的战士,叫黄诚,才17岁,作战勇敢,因手枪走火身中两枪,生命垂危。刘奎望着徐老三说:“徐老三,我们还要到别处打仗,不能把他带着,就把他放在你家养伤吧,伤好后,我们一定来接他走。”徐老三说:“老刘,你放心,只要有我徐老三在,就有黄诚在。”刘奎热切地紧握徐老三的手说:“徐老三,你是我最相信的人了,放在你家里,我才放心啊。”临走时,刘奎又满含热泪对黄诚说:“黄诚,我们要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一定来接你回部队。”黄诚伤痛剧烈不能说话,看着战友辞别,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滚出。
黄诚虽然安置在徐老三家养伤,为了确保安全,徐老三冒着生命危险在自家屋后50多米远的古坟山上,抢盖了一间隐蔽性很强的低矮草棚,将黄诚背到草棚里养伤。
黄诚伤势很重,脖子肿得像小木桶,嘴都张不开,一口饭也不能吃,右手臂枪伤处弹头嵌在里面,已经发炎化脓。徐老三把家里的鸡蛋拿出来给他增加营养,炖老母鸡汤给他补身子。七八岁的小女儿徐玉英则每天提着小篮子假装去后山玩,机警地去给黄诚送饭,并带去他要换洗的衣服。为了预防不测,也为了消除黄诚身居大山的孤独感,一到夜晚,徐老三就叫儿子徐志龙去陪他做伴。
开始几天,黄诚右胳膊由于弹头未取出,伤口不断发炎,每天疼痛难忍。如果子弹不及时取出来,继续感染会危及生命。
徐老三找到当地会跌打损伤的医生徐天佑。徐天佑是中共地下党员,家里也隐藏了一位姓殷的新四军突围战士,而且是新四军懂得医术的医生。徐老三趁着夜色,把两人接来为黄诚治伤。两人见黄诚胳膊伤口已经糜烂,说不能再拖延了,需要马上动手术剜出子弹。当时没有手术工具,更没有麻醉药品,也不便将黄诚挪移到别处医治,他俩当即决定用剃头刀来做手术。徐老三夫妇在一旁烧开水,给剃头刀消毒。手术中,徐天佑用剃刀头划开黄诚的右胳膊,挤出了一大盆脓血,黄诚痛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大汗淋漓。徐老三把他的双腿紧紧抱住,免得影响手术。数小时剜取,血流满地,黄诚已痛得昏了过去,因没有手术医疗器具,子弹头又入体较深,还是没能取出。
过了数日,徐老三在给黄诚剪头时,他的伤口处又淌出一股脓血,徐老三轻轻一挤,那子弹头竟顺着脓血一起淌出来了。徐老三一家人马上围聚过来看子弹头,全家人都为黄诚感到高兴。
此后,在徐家人的精心照料下,黄诚伤势一天天好转,洞穿脖颈的两处枪伤也好多了,右手也能动弹了,慢慢地自己能下地走动了。
黄诚在徐老三家养伤43天,每日每夜都在盼望着刘奎和战友来接他回部队,在第43天终于等到了刘奎。
刘奎告诉黄诚,组织上已作决定,其他的战友全部过江去找部队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坚守皖南。他决定先联系在老百姓家养伤的黄诚和李建春,建立游击队,再与当地的地下党支部取得联系,依靠人民群众,开展武装斗争。刘奎在皖南事变中有三个功绩值得传颂,一是在皖南事变中机智灵活,直接指挥20多名战士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二是亲手掩埋了项英、袁国平、周子昆三位军首长的遗体,解放后奉中央军委的指示亲自带人找到三位烈士的遗骸,护送至南京,葬在雨花台烈士陵园;三是组建皖南游击队,从最初的三人游击队发展到解放前夕近万人的皖南沿江总队,建立和扩大了皖南革命根据地,加快了皖南人民解放的步伐。摘自:人民政协报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