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0点多,卢月香风尘仆仆出现在约定的意大利餐厅,她刚参加完一个社会活动。卢月香坐下来,只要了一杯温水,她说晚上喝咖啡会让人“兴奋得睡不着觉”。
卢月香现在的身份是台湾一个新兴政党“中华生产党”的党主席,该党拥有22000多名党员,多为大陆移居台湾人士,除此以外,还包涵台湾的退役军人、文艺界人士、大学生和“新住民”等。该党目前与72个在野政党结盟,党部下属有32个对接协会,渐渐成为台湾政治格局中的“关键少数”。
作为党主席,卢月香暂时没计划向公共募集经费,现在党部运行经费完全是她做生意的钱在支撑。
比起媒体照片上那个神采奕奕、活力十足的女人,眼前的卢月香显得极为朴实。在预约采访时,她始终在向记者确认一件事――“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你为什么要采访我?”
二十几年前,出生在福建龙岩永定县的卢月香嫁到了台北,成为台湾的首批“大陆新娘”。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她想用自身行动来反抗和消除台湾社会对大陆新娘的歧视,甚至创建政党为她们争取平等地位。
如今,这支由大陆新娘组成“中华生产党”开始展现了它的力量。
卢月香介绍,最近黄复兴党部一直想和中华生产党合并,在台湾成立一个新住民委员会,只要她答应与黄复兴党部合作,就推选她担任“主任委员”。
“我为什么要来台湾?”
上个世纪90年代,卢月香才二十几岁,她身上有着很多女孩子没有的闯劲儿,性格坚韧,精于商业。
她在福建龙岩一所汽车技术学校毕业后,开过大货车、办过煤矿,独闯过广东,后来拥有了一支运输货物和煤炭的车队,利润可观。
一次偶然机会,她认识了一位到访大陆的台湾太太,这位太太对她印象特别好,当即希望她能成为“儿媳妇”,并主动索取几张照片。
没过多久,她接到了来自台湾一位男士电话。就这样,她成为了一名“大陆新娘”。
上个世纪80年代起,迅速富裕起来的台湾出现了婚姻难题,“外籍新娘”渐渐多起来,她们大多来自越南、泰国、柬埔寨。上个世纪90年代起,大陆新娘开始登陆台湾。
在卢月香人生设计中,从未想过到台湾。这场婚姻犹如冒险,旁人完全无法理解,作为一个女人,当她面对陌生的世界时内心是多么恐惧。
“当时我带了2000美元,如果跟丈夫过得不好,被抛弃了,我就用这笔钱买一张返回大陆的飞机票。”卢月香笑着回忆道。
这2000美元终究未能用上,但“大陆新娘”的身份,还是让她在台湾的生活举步维艰。
因为长期的两岸对峙和意识形态宣传,再加之社会文明和经济差异很大,台湾民众对大陆新娘多有歧视和偏见。
首先是来自政府层面的歧视。据媒体报道,曾经台湾当局以打击假结婚人蛇集团为由,对大陆新娘入岛施行了严苛的面谈机制。很多面谈官员并未经过严格训练,面谈所提出的问题无奇不有,甚至十分荒诞:例如先生穿什么内裤;用什么颜色的牙刷,牙刷放在哪一边;起床后哪只脚先着地……
“大陆妹”的称谓代表了部分岛内民众的陈见,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知识水平低的代名词。这让大陆新娘在台湾享受着“次等移民”的待遇,没有完整的继承权、结社权,未获台湾身份证不能参加任何协会、组织,违反社会治安条例即可能被驱逐出境。这些不平等待遇,让大陆新娘群体一直游荡在台湾社会的最底层。
1992年,刚到台湾时,卢月香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光。“到市场买菜会被人鄙视,到诊所看病,主治医生见我是大陆来的,随便看看就让我走了,这种歧视让我很委屈。”
卢月香老公家是开超市的,嫁过去的第三天,她就开始帮助老公做生意。因为没有工作权,即使是开店,她也不能站在柜台前,只能在旁边帮助丈夫,这完全挑战了她的心理底线――在福建龙岩时,她曾是车队的领导者。
前三年,她几乎“每晚都在流泪”,不习惯台湾的生活,十分想念亲人。
卢月香不止一次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来台湾?”
人生地不熟,不能挣钱,更令人郁闷的是,当时两岸关系紧张,周围很多人认为她是大陆“派过来的”,走到哪都有人监听。
结婚三年,她跟丈夫总共“讲不到十句话”。丈夫做生意,早出晚归,深夜十二点才回家,洗完澡就睡觉了。结婚了几十年,她不知道丈夫性格、爱好是什么,两人相处太少了。
按照台湾习俗,婆婆对儿媳通常很严苛。
“虽然婆婆待我像女儿一样,但我还是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防备,生怕我将财产拐到大陆。”卢月香说。
为了用最快时间融入到台湾,卢月香决定建立一个社交圈。“凡是到我这里来客人,只要来第二次,我一定会要电话号码。我想多认识本地人,进入他们的社交圈,了解当地文化,包括认识社团和政党的人。”卢月香说,她用7年多的时间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人脉网络。
这些朋友大多是台湾当地的阔太太,生意上的常客。为了建立感情,卢月香会给她们最低折扣和优惠,好的商品也都会留给她们。只要有时间,她就请她们吃饭、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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