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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黑道之乡云林的黑金天地选举三国演义(图)

www.sinoca.com 2009-10-15 南方都市报 [复制链接] 字体：大中小

　　摘要：云林，这个有“黑道之乡”之称的岛内贫困县，素以黑金政治闻名，这一次的“立委”补选即源于2008年当选者―――国民党籍的张硕文涉贿选被台湾“最高法院”确定当选无效。张硕文的父亲张辉元也因帮儿子买票而被一审判处5年8个月徒刑，但吊诡的是，他仍披挂上阵代子出征。

三名候选人的竞选旗帜，一度在云林街头密集展示。
　　

选举投票前一天晚上，张辉元与刘建国的游行队伍狭路相逢。
　　

9月25日，张辉元身穿防弹衣，在警察的护卫下扫街拜票。

　　张艮辉输了，张辉元也输了。

　　名字有三分之二重合度的这两名候选人，同属于泛蓝(亲国民党)阵营。在台湾云林县的“立委”补选中，他们都输给了民进党推出的候选人刘建国。

　　9月26日下午5时30分许，投票的最终结果还未出，但胜负大局已经底定。输得很惨的张艮辉无法再绽露一点笑容。

　　刘建国的竞选总部则充满了喜庆气氛，爆竹、烟花、气球、彩纸随处可见，锣鼓声中还有少年舞狮团的当街表演。几乎与张艮辉宣布败选同时，他也自行宣布当选。

　　在选举投票前一天下午，我造访刘建国竞选总部时，竞选副总干事曾清河仅对胜利抱有“谨慎的乐观”，并表示最担心张艮辉和张辉元“讲和”。他们自相残杀，才能令刘建国渔翁得利。

　　云林，这个有“黑道之乡”之称的岛内贫困县，素以黑金政治闻名，这一次的“立委”补选即源于2008年当选者―――国民党籍的张硕文涉贿选被台湾“最高法院”确定当选无效。张硕文的父亲张辉元也因帮儿子买票而被一审判处5年8个月徒刑，但吊诡的是，他仍披挂上阵代子出征。

　　因为党内派系分裂，张辉元和张艮辉的败选都并不令人意外。但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俩的得票数加在一起，仍比刘建国差了一大截。在黑金涌动的云林，一场输得很难看的选举，让国民党有所检讨，也在坚持清廉取向的改革阵痛下知所进退。

　　张辉元“买票者”代子出征72岁的他身穿防弹衣扫街拜票，在高温天气里不断擦汗。

　　张辉元穿着防弹衣，走在扫街拜票游行队伍的第一排。据说几天前他接到不明人士的恐吓电话。黑道介入选举，在云林并非没有先例。2004年，他的住处就在凌晨两点多时被人连开15枪。更早些时候，现任国民党云林党部主委的许舒博，也因竞选“立委”，本人和支持者先后四次遭遇枪击。

　　我在9月25日18时赶到张辉元竞选总部时，他正站在空地上，向支持者挥手。黑底镶红边的布带上，写着“张辉元鞠躬”几个白色大字，斜披在他的身上。支持者挥舞着宣传旗帜，将“1号冻蒜(闽南语‘当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并辅以竖起大拇指的手势。

　　根据抽签结果，张辉元是1号候选人，1根大拇指成为他的象征。2号张艮辉的支持者，则举起食指和中指，作出胜利的“V”字形。刘建国是3号，恰好可以和 “O K”的手势对应。我问过刘建国门下的志工：如果有4号候选人，只能举起四个指头，气势上不是很衰？她深有同感。

　　宣传旗帜上，主打口号“饮水思元”巧妙地嵌入张辉元名中的一个字，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则是希望民众看在他多年服务基层的分上赐他一票。张辉元是云林农田水利会长，云林是农业大县，这个职位举足轻重。用游行队伍中一位支持者的话说，1号在农田水利系统服务40多年，对农民的照顾比其他候选人更久更强。

　　2008 年，台湾的“立委”选举中，张辉元之子张硕文在云林县最终胜出，与水利系统的动员能力明显相关；但悲哀的是，当地有沿袭甚久的买票贿选传统，张硕文因此被判当选无效。组织买票的张辉元也在一审被判刑，但依台湾的法律，在终审判决定谳之前，拥有自由身的他还可以参加政治活动。他报名参加国民党的党内初选，但被国民党中央以不符清廉条款为由否决。张辉元随即退党，以无党籍身份继续参选。他的儿子张硕文则充当竞选发言人。

　　这是台湾政坛的一景，那么多有案在身的政治人物，仍在政坛纵横捭阖。如果张辉元成功当选“立委”，对他的审判就将暂停，直到他卸任后再继续进行。

　　警车开道，穿着短裙击鼓的性感少女车队随后，接下来的车辆上挂着大喇叭，即时播放竞选口号。张辉元在几位刑警的保护下，一路步行向前，时而挥手，时而拱手鞠躬，他背后则是绵延上千米的人龙。有身穿竞选服装的少女，沿街向各店铺发放竞选文宣，并作揖拜托大家一定投1号。

　　天很热，有30℃左右，72岁的张辉元不断擦汗，但腰杆笔直，脸上保持谦卑而又自信的微笑。偶尔有路人上来和他握手，或者在车上鸣笛声援。每走一段，就有炮仗噼里啪啦响起。大喇叭里简单重复着：“明天请大家把神圣的一票投给1号张辉元；一人当选，全家服务，拜托！拜托！！”一旦喇叭里高呼一声“1号”，游行队伍就以更高的声浪呼应“冻蒜”，此起彼伏，蔚为壮观，真是一场热闹的政治嘉年华。

　　这是台湾选举中常用的扫街拜票手段。沿街一路走来，展现诚意。这是选前的最后一夜，三名候选人不约而同都选择扫街争取民众。

　　在一条仅能通过两辆车的狭长街道上，1号张辉元的队伍和3号刘建国的队伍狭路相逢。一位陈姓警察对我说，他们事前分别劝说双方不要照面，但都不肯退让。警方为此在路中间拉了警戒线，线边还站了一些警察，生怕发生意外冲撞。

　　刘建国：有黑道背景的流氓？他举行晚会造势，“争气”的竞选口号，大有为2008年“立委”选举败北雪耻的意味。

　　3 号刘建国扫街拜票的人龙更超过1号张辉元，花样也更多：滑旱冰的少年，龙狮团的表演……民进党主席蔡英文与刘建国走在队伍的第一线。在与1号队伍短兵相接之时，两路人马开始声嘶力竭呼喊各自的口号。1号的队伍以静制动，停留在一侧，在相当长时间内声音盖过匆忙走过的3号。路人有捂耳疾走者，但更多被堵在十字路口的民众微笑看着这场噪音大比拼。

　　张辉元此时已经步行了两个小时，大概体力耗损太大，开始站到车上。继续前行一段距离，右拐150米即是一个叫圆环的广场。刘建国竞选总部今晚将在这里举办一场造势晚会。张辉元阵营则坚持今夜只扫街不造势，因为“造势晚会没太大效果，都是自己阵营的人参加，不如扫街。”

　　张辉元的游行队伍拐向了左边，我则一个人走向圆环。腰间挂着一条木棍的警察已经站了好几排，几辆印着“内政部警政署保安警察第4总队”字样的警备车也停在广场上。造势舞台前人影稀疏，其中有我早就认得的民进党中央组织推广部主任、发言人郑文灿。

　　“这次是八八水灾后的最新一次选举，我们都铆着劲。”他对我分析这场选战的重要意义，“这是民进党在‘立委’和‘总统’大选连续败北后重新逆转的契机。春江水暖鸭先知，政治版图的消长如何，这是前哨战。”

　　舞台的音箱中正泻出一首名叫《天光》的闽南歌。歌词的结尾是，“天渐渐光，云慢慢的散。悲情的土地，人在做，天在看。天渐渐光，云慢慢的散。温暖的土地，咱永远不孤单。”郑文灿说，台湾已经形成具特色的选举文化，选前一周是黄金周末，扫街造势是必不可免的，尤其是民进党，在这方面领风气之先。每个造势晚会，民进党都会确定一个基调。就如同《天光》的旋律，这次造势晚会的基调是温暖、感性的，强调共识而非冲突。

　　造势舞台上，大幅的口号是“刘建国为咱云林争一口气”。“争气”是刘建国此次选战的核心词汇，除了强调自己云林人的本土性，还有为2008年“立委”选举败北雪耻的意味。2008年，他得票率仅次于张硕文，随即发起针对后者贿选的自诉。张硕文被判当选无效后，任云林县议员的他卷土重来，大有不拿“立委”誓不罢休之势。

　　不过，据1号张辉元的竞选文宣，刘建国在法院留有大量案底，涉及妨害自由、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其中一次还因伤害罪被判缓刑两年，是个“有黑道背景的流氓”。此外，他们还拍到刘建国开“套牌车”的照片，以此推理他是一个“开赃车的议员”。刘建国为此在造势晚会召开之前，曾提告张辉元诽谤。

　　因台下人少，造势晚会最初并不热闹，直到刘建国和蔡英文的游行队伍归来。刘建国看上去没有海报上帅，也更瘦些，脖子上吊着一条围巾，擦汗用的。一大堆人上来站台，他母亲在他的右侧，蔡英文在他的左侧。蔡英文基本是喊一句口号，然后问大家好不好，与台下民众互动；她的闽南语也不灵光，没说几句就改为普通话。

　　这边热火朝天之际，广场的另一侧，1号张辉元的游行队伍受到了警察的阻拦。我事后听陈姓警察说，张辉元原来也申请了围绕圆环的游行，并获批准；但为防冲撞，临时决定不许他们进入圆环，云林警力不足，“警政署第四总队”还特地增派了很多人手。张辉元等人虽然力争，但终未获成功。

　　临近22点的时候，刘建国的造势晚会散场。因为按照台湾“选举法”的规定，选前一天的集会游行最晚不能超过22点。但张辉元的队伍实际上到23时才散开，警方因其之前受阻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艮辉：充当“傀儡”的学者？他似乎还未适应选举文化，镜头前表现不够从容，离开时背影更显落寞。

　　张辉元和刘建国在云林县斗六市相互叫板的时候，2号候选人张艮辉正在自己的家乡西螺镇扫街拜票。

　　张艮辉是在张辉元自行参选后火线加入国民党、仓促上阵的。他背后最强力的推荐者据说是张荣味――一个在1994年因贿选而被判刑1年的云林县前县长。在张荣味任县长的时候，张艮辉在其麾下担任教育局长，因而被认为是张荣味的班底。

　　今年云林的“立委”补选，张荣味最初也是支持张辉元的，但国民党中央坚持不推一审被判有罪者，他便转而支持张艮辉。蓝营内部开始分裂。

　　张荣味在云林的势力非常庞大，有“张家班”之称。云林县共有两个“立委”名额，其中一个是去年当选的张荣味的女儿；他的妹妹则是今年底县市长选举中国民党推出的候选人；因涉贿选而当选无效的张硕文，去年也是在张荣味的大力辅选下当选的。

　　但在我面前，刘建国竞选总部副总干事曾清河更愿意称呼张荣味为“黑恶势力”或“黑道教父”。1号张辉元的批判更为公开和猛烈，他的竞选文宣直指张艮辉为 “黑道控制的傀儡”。在媒体上刊登的整版漫画广告，还把张荣味刻画成一个高坐堂前，接受各个官员朝拜的大佬。另一个流传甚广的漫画，则是张荣味用几根线绳吊着木偶张艮辉表演。

　　“他年轻时是有打打杀杀了。”张艮辉竞选总部总干事龚兴生对我反驳说，“但他做过县长，现在还是台湾省商业会理事长，怎么能是黑恶势力呢？”

　　选举投票前一周，云林县警局查获一起疑似贿选案，初步调查有18人涉嫌，其中9人承认与选举有关。就在检方侦办过程中，张辉元宣称，是张艮辉买票被抓，张艮辉也迅即开记者会澄清，称是张辉元父子栽赃陷害，要警方尽速查明真相。

　　“虽然不断被对手抹黑，但我们还是坚持打一场优质的选战。”张艮辉竞选总部发言人许宇甄对我说，他们从未主动攻击其他候选人，并将把这个原则坚持到最后。她表示，和1号与3号候选人不同，张艮辉没有不良记录，他是农家子弟出身，一直勤奋上进，靠苦读拿到了博士学位，他的能力在北部大都市完全可以谋得不错的工作，但他还是选择留在南部的家乡。他的政见、人品各方面都很优秀，他站出来参选，有助于“向上提升”云林恶质的竞选文化。

　　云林的这次“立委”补选，有约27万有投票权的人口。次日就将投票选举了，许宇甄说，因为补选大家兴趣不高，所以预估该有四五成的投票率，一个候选人拿到5万票大概就能确保当选，而他们预估张艮辉大概会拿51000票，可以说对当选非常有信心。

　　选举前，几乎没有一个候选人会说自己没信心。张辉元也信心满满表示，会拿到5万票。刘建国阵营当然也不在话下。“刘建国预估会拿到55000票。”民进党中央发言人郑文灿说完这个数字后又对我改口道，“大概在45000票到55000票之间。很难估计，因为投票率不确定。”

　　9月26日开票的结果显示，投票率是四成五，而刘建国获得高达74000余张选票，得票率为58%，另外的42%中，张艮辉得票数高于张辉元。这也意味着，绿营得票率大大超过蓝营，与2008年的那场“立委”选举正相反。

　　各位参选人有不同的解说。刘建国认为，这是台湾民主政治击败派系政治的证明。张辉元说，他无党无派是个弱者，弱者参与政治就是要吃亏，他的败因于此。

　　“张艮辉耿直，不抹黑，这就像国民党的改革一样，有阵痛期。”张艮辉竞选总部总干事龚兴生则对我分析，2号败选原因很多，但最主要者有二：泛蓝阵营分裂，使有些支持者袖手旁观不投票，抵消实力，不然不会输那么多；张艮辉是个新人，下一届选举就不一样，肯定当选。而张艮辉本人在败选记者会上表示，最大的原因是大家对他不了解，而他个人亦努力不够。在追问之下，他也谈及张辉元的恶质文宣对他造成影响。他声辩说，参选并不只是张荣味推荐，还有很多人力挺――― 意在撇清“傀儡”传言。

　　这位48天前应召加入云林县“立委”补选大战的云林科技大学副教授，似乎还没完全适应选举文化，镜头前表现不够从容，离开时背影更显落寞。

　　县长候选人一波三折国民党落败“立委”补选，而年底县长选举的新挑战才刚刚启程。

　　在 “立委”、“总统”选举接连取得压倒性胜利之后，钟摆效应似乎显现。自去年始，从苗栗县、台北市大安区到云林县，一共进行了三场“立委”补选，国民党败了两场。与云林败选同时，国民党在澎湖力推的“博弈公投”，也以大半民众反对而告败，《联合报》在社论中称国民党一天“连挨两枪”。

　　民进党刻意强调云林胜选的象征意义，认为预示了年底三合一(县市长、议员、乡镇长)选举的民心向背。国民党方面则宣称云林选情特殊，不能类推，但内部检讨声亦泛起，反省主要集中在黑金派系与内部分裂上。

　　国民党主席吴伯雄表示，张艮辉落选是个警讯，会深切检讨，但国民党坚持提名张艮辉这样清新的人没有错，以后也会坚持并勇敢推动这样的改革方向。国民党中央似有与黑金决裂的决心，但在整合派系避免分裂上，却显得有些进退失据。

　　云林两大派系张荣味和张辉元关系已现破裂。选举期间，张辉元在竞选文宣上公开猛轰张荣味，败选后还作出胜利手势，仿佛宣告搅局成功。他还宣称不排除参与年底的云林县县长选举。张荣味在云林县农、渔会深耕多年，张辉元则拥有水利系统的选票，两人分则双输，给国民党年底的选举埋下变数。除了张辉元和张荣味决裂，国民党在云林的另一大派系大佬―――担任党部主委的许舒博，亦因对国民党中央有所不满，而在此次“立委”补选过程中呈现消极态度。许舒博原本是国民党可能推出的县长候选人，后退出，被内定为101金融大楼董事长，谁料被外界批为政治筹庸而未果。

　　现任云林县长的苏治芬是民进党人，她将竞选连任，而国民党提名的候选人恰是张荣味的妹妹张丽善。“立委”补选告败的第三天，她就召开记者会，泪流满面宣称退选。连国民党中央都对此大表诧异，因为张丽善事先并未知会他们。

　　要在派系林立的云林推出代表国民党挑战年底县长宝座的候选人，联合各方团结一致，可要下一番苦功。吴伯雄在10月1日特地南下云林，会见六大派系，商讨可能人选。据国民党秘书长詹春柏转述，会中达成三项共识：现任苏治芬政绩不突出，国民党仍有胜算；国民党要团结、尽速推出人选；张荣味的农会系统、张辉元的水利系统以及许家三大系统要合作。

　　最初传出的消息是，国民党要推出许舒博的哥哥――― 环球技术学院校长许舒翔做候选人，这意味着在张荣味和张辉元之外的最大派系将要出线。但后来还是想推民调较高的云林县农会总干事谢淑亚出战，但遭谢淑亚拒绝。最终确定的人选云林科技大学科技法律研究所副教授吴威志，其实在“立委”补选中也曾作为考量对象，亦即，他在刚刚结束的“立委”补选中，被国民党中央认为不如张艮辉――― 而张艮辉并未赢取胜利。

　　云林县长候选人的波折，是这一波选举前国民党面临的困境的集中显现。台湾17个县市中，有9个闹内讧，在国民党中央提名候选人后，另有不服者脱党或退党参选。如新竹县，国民党中央提名“立法委员”邱镜淳参选，但现任新竹县议长张碧琴也脱党参选，而且居然还获得现任国民党籍县长郑永金的支持。在历次选举中，类似的故事都不断上演。国民党中央为此祭出党纪，开除张碧琴党籍。国民党主席吴伯雄说，“如果纪律没了，整个就崩了”。

　　作为百年老店的国民党，黑金与派系的包袱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甩掉。当张艮辉失意离开竞选总部，国民党年底县市长的新挑战才刚刚启程。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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