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欧洲债务危机发作以来,欧元和欧盟会不会解体,欧洲还有没有未来,一直备受关注。笔者所熟悉的三份中国知名杂志,最近就分别以欧洲为主题,对欧洲前途集中进行了探讨。总体来看,对欧洲未来持悲观态度的人,已越来越多,但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认为,欧洲当前的困境不过是一时之痒,最近几百年间,欧洲一直是在起伏中行进,但在跌倒之后,欧洲很快又从泥潭中爬了起来,展现了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对欧洲历史的这种描述是没有问题的,但把历史简单套用到当下现实,却已不合时宜。欧洲过去常常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是有其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在物质文明上,欧洲一直是世界的领跑者,不管欧洲是否陷入困境,欧洲的这种优势从未丧失。物质文明的优势地位,使欧洲能够最大程度地利用世界市场和资源,欧洲也就始终不愁财富没有来源,民众的就业问题也相对容易解决。
但这种情况在最近二三十年间已发生根本改变。上世纪90年代初前苏联解体和冷战结束,欧洲人一度弹冠相庆,以为这是欧洲的福音,实际上这也给欧洲加速下坠开启了新通道。在冷战壁垒消除后, 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在美国主导下展开的资本全球化或说经济全球化进程,一边造就了美国的金融独大和帝国地位,另外一边也促成了世界产业分工的重新洗牌。由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在土地和人力成本上远比西方国家便宜,先是美国、后是欧洲和日本的制造业,纷纷大量向外转移,由此造成的局面,是包括中国、印度、韩国等国在内的不少“新兴经济体”半主动半被动的工业化,而原先的工业强国则大幅度放弃工业生产,转而靠金融服务业等开拓财富来源。
在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相当长的时间内,很多人都认为世界范围内的这种产业转移,是西方世界“新经济”的胜利,加强了西方经济的统治地位。2007年底以来的金融、经济和债务的综合性危机,打破了这种理论幻觉。欧洲对外产业转移的结果,是其经济虚拟资本主义化,过去几个世纪以来赖以创造财富的工业化机制,根基已经动摇,欧洲已不再能与美国一道,扮演世界经济中心的角色。这不仅堵塞了欧洲传统的财富来源,也使欧洲在解决民众就业问题上黔驴技穷。更糟糕的是,在前所未有地放弃工业生产后,欧洲想通过再工业化再造实体经济的辉煌,也因新兴工业国家的冲击及欧洲民众劳动精神的退化,而不再具有可能。
这个欧洲与以往的那个欧洲当然极为不同。理解这一点,最好把时间往回拧,其实,早在欧洲发生债务危机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不再看好欧洲。2007年是欧盟50岁生日,当时世界各地就曾传出大量“欧洲衰落论”的声音,美国《新闻周刊》还曾归纳种种“唱衰”欧洲的观点,包括僵化的社会福利制度、“娇生惯养”的劳动大军、地位牢固的特殊利益集团、大量移民所带来的宗教与族群冲突、对共同的欧洲未来缺乏共识,以及欧洲政客在这些问题面前的无能为力等,这些使欧洲“正在掉进历史的垃圾堆”。现在来看,这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更有“先见”的是一则至今无法确证的“传闻”:1995年9月27日至10月1日,全球500名最重要的政治家、经济界领袖和科学家,其中包括乔治·布什(后来成为美国总统)、撒切尔夫人、布莱尔、布热津斯基以及索罗斯、比尔·盖茨、未来学家奈斯比特等,在旧金山费尔蒙特饭店举行高层圆桌会议,讨论关于全球化以及如何引导人类走向21世纪的问题。相传这次会议认为,人类历史上一个崭新的时代业已到来,这个时代将是非工业文明的时代。工业时代与它的大规模福利(社会保障)制度一起,已成为经济史的短暂瞬间即将不复存在,奈斯比特在会议上说,欧洲模式的福利资本主义已经过时。这次会议如果实有其事,那真要佩服奈斯比特等人的先知先觉。(作者:程亚文 国际问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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