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着狗屎运了,《一无所有》一首,就火了,这种运气不是一直都在的。大量的摇滚歌手他们可能写了二三十首歌,但还是没出来,还是得努力,还在磕,所以真的是希望他们有机会真正被大家关注,真正带来音乐行业、音乐产业上的改变,就是商业上、理想上、质量上共存的支撑,这样的话可能大家才会真正明白我现在在做什么。”崔健说。
摇滚作为一种音乐类型,在很多人看来它天然地不可能成为大众趋之若鹜地追逐对象,但崔健做的尝试在他说来更多的是一种提振士气的作用,“现在流行‘小鲜肉’,因为现在比较市场化,后期的运作上也非常方便。但有的偶像歌手是自己花钱雇粉丝接机,自己炮制新闻。真正有才华的人对此是不屑的,但音乐人也需要信心,如果长期没有表演机会,他们也会丧失那种自信心。”
尽管为解决种种焦虑而做出的举动频频受到“媚俗”的质疑,但是“他很少抱怨这些东西,就是包括很多人甚至骂他、贬低他”,俞心樵说,“他很愿意去肯定别人,哪怕你有一点好的,他都很愿意去肯定、去赞扬,去帮助别人。他一直有这样的一种状态,很愿意争取性地推动中国的音乐,尤其是摇滚乐,就往更高品质方向去发展,他不是说自己只顾自己。”
从《中国之星》的录制现场来看,崔健不同于其他推荐人的地方在于,他会主动请求观众与台上的乐队互动。在痛仰乐队的一次录制时,崔健直接起身面向观众发出呼救,“摇滚乐雇不起合唱队,所以请现场的观众帮一下。”
陆伟也和网易娱乐提到这一点,印证了崔健内心的焦灼,“崔健是三个推荐人里现场给自己的歌手当导演的,因为他怕现场的观众没有给到摇滚乐队应有的热情和回报,他要告诉你们怎么样听一场摇滚乐。”陆伟透露,在之前的每一场录制中,崔健对观众的“培训”几乎每次都会上演,“子曰乐队第一次来的时候,唱《乖乖的》那首歌,他培训观众说‘乖乖的’说了好几次。”
part5
摇滚教父还是摇滚夸父?摇滚乐不发达是我的失职
崔健好友俞心樵觉得,虽然崔健五十多岁了,还是个大孩子的感觉,大艺术家应该是精通世故,但又能免予世故保留天真的人。
虽然崔健已经在很多场合表达过自己对“摇滚教父”这顶帽子的反感和拒绝,但看起来他又无时无刻不在履行着这个身份应有的权力和义务,他本能地背负着某种使命感。
如果“中国摇滚”这个概念还存在的话,2016年正值中国摇滚诞生30年。对于30年来摇滚乐在中国的成果,崔健用“小品王”赵本山买私人飞机一事作对比,他颇为感慨又有些哀伤地说,“我们摇滚三十年,老崔所谓的领头羊还没有买私人飞机,商业上是我个人的光荣,但是行业的耻辱,人家小品都已经买到了。为什么摇滚乐这么不发达,可能是我的失职,或者是社会的问题,这么喜闻乐见、这么容易让大家喜欢的一种音乐形式为什么受制约。说明我们有问题,说明我们做的还不够勇敢,还不够诚恳,观众还是不接受我们,要不就是社会的问题,社会还没有开始接受诚恳、成熟、勇敢的东西。”
对崔健的这番思考,李皖认为这是缺乏自省的表现,“他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个不是他要追求和拥抱的,这个可能是他要批判的,一个摇滚乐去赚大钱,在我们这个时代,其实它是一个资本的成功,不是摇滚的成功。”
一直对崔健持褒扬态度的李皖,谈及崔健这种自发的使命感和对摇滚的偏执,觉得他的姿态“有点僵硬”,“好的音乐不一定只有摇滚乐,摇滚乐也不能作为好音乐的一个符号。他的摇滚情结上,有过于固化的东西,这个我觉得是他需要走出来的。”
而30年后早已步入中年的麦田,对昔日的偶像发出了更加尖锐的质问,“一直不明白,崔健对摇滚乐的责任感是哪个单位赋予的?”
值得一提的是,痛仰乐队在《中国之星》上的首秀,演唱的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痛仰乐队十几年前第一张专辑的第一首歌,整首歌几乎都在重复嘶吼“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毛主席语录。主唱高虎告诉网易娱乐,是崔健专门为他们选定了这首歌。而节目播出时,因为遭遇审查,痛仰乐队的表演直接被全盘拿掉。
在外界看来,崔健的这种问题意识和批判性几乎浓到癫狂的地步,而这也是很多人将崔健与魔岩三杰作比较的原因。窦唯的消失、何勇的疯魔、张楚的沉默,都一再凸显了崔健在公众视线中的活跃度,并强化了他作为拯救、激活中国摇滚音乐的豪情英雄的形象。俞心樵认为,众人所说的所谓“窦唯不跟时代玩了”,其实是“时代也没有跟窦唯玩”。谁不跟时代玩,时代就不跟谁玩,这是现实世界的通行规则,崔健明显做了那个扛鼎人,步履蹒跚地走在时代的高速公路上。
但作为崔健的好友,俞心樵也指出了崔健身上的那种“偏执、固执的一面”,而这实际上也说明“他是一个挺孩子气的人,虽然五十多岁了,他还是个大孩子的那种感觉,很大程度上这种孩子气一直保留了下来。大艺术家应该是精通世故,但又能免予世故保留天真的这样的人,就此而言,老崔就是这么一种人吧”,俞心樵说。
在俞心樵心中还保留天真的崔健,甚至在俞心樵孩子出生后第一个赶过来,送的礼物竟然是尿布,“很难想象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会提着几袋尿布过来。”
这种“天真”,让已近暮年的崔健仍旧像守着自己的玩具一样,对摇滚乐的疆土寸土不让,而且还一再试图将双手伸向这个时代,努力抓取最后的回响,依旧在资本和娱乐的夹击中期许一席体面的回报。这种穿行在现实中的理想主义,让崔健扛着摇滚的大旗,似乎永远保持着追逐的姿态,像逐日的夸父,也许会倒在干渴的路上,但至少距他心中的精神乌托邦愈来愈近。
《中国之星》第五期,崔健推荐的杨乐登台,二人是80年代初即相识的铁哥们儿,曾共同组建中国最早的摇滚乐队之一“七合板乐队”,后来杨乐退出演艺圈,隐迹多年。
在这场录制中,杨乐一曲《无糖的咖啡》唱毕,崔健动情落泪,二人台上台下四目相对,往昔风华正茂的青春记忆似追击而来。
崔健哽咽着闷声问,“乐儿,这个party可以不结束吗?”
杨乐眼泛泪光,笃定答道,“这个party早晚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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