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迅大概是袁姗姗最欣赏的“现役”演员。孙阿美会借机引导她:“周迅还经常没事看看电影,提高自己呢。你也不是天生会演戏,肯定得多付出一些。”
这些话奏了效。袁姗姗开始看书、看电影。多少都有些裨益。“以前我看剧本没有太多理解力,现在慢慢能够评判一个戏的好坏,也知道怎么去表现人物了。”
2013年6、7月,当袁姗姗带着《苦才是人生》,随孙阿美前往“心有多大,厕所就有多大”的青海,给一所授助的学校放电影时,“袁姗姗滚出娱乐圈”的词条逐渐在新浪微博话题榜攀升至顶端。
那所学校是僧人和俗人共济的学校,每天早上五、六点,学生们早课,大家就到操场上席地而坐读书。学校里水电取用都成问题:一台发电机,只供晚自习使用;不论男女,每月只能洗一次澡。袁姗姗后来庆幸,最糟的事情发生时,她处在尘嚣之外,读书、转山。
孙阿美邀请袁姗姗去看天葬,“看过后可以改变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我扛得住,我不要看。”袁姗姗坚决拒绝。“等到我真的崩溃的时候,可能会再回到那个地方看一次。”
那段时间,袁姗姗也开始恶补式看片。处在人生低谷,她喜欢看《阳光小美女》;也喜欢看台湾励志纪录片《不老骑士》。
《不老骑士》讲述了一群平均年龄80岁以上的老头,骑摩托车绕台湾一圈的故事。有个老头一到傍晚就会找个草地,在地上打滚。导演感到特别奇怪,老头告诉他: “我这是锻炼身体。”导演赶忙跑回屋里拿机器,回来老头已经滚完了。“大伯,您再滚一个,我拍一下。”导演说。老头儿拍拍屁股:“我今天滚够数了,不滚了。”
袁姗姗看了乐不可支:“这不就是我吗?你让我滚,我还偏不滚了。”
为了让自己身心舒畅,袁姗姗恢复了瑜伽课程,往微博上发了一组在瑜伽垫上前滚翻的组照,命名“翻滚吧,小袁”。互联网对有幽默感、敢于“自黑”的人是宽容的,那之后,“滚出”之声淡出江湖。
几番折腾后,孙阿美简直像认识了一个新的袁姗姗。“以前她总像个小女孩一样叽叽喳喳,那之后她话不多了;以前她总喜欢呼朋引伴地玩,那之后她沉稳了很多。”孙阿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肯定不是网络暴力的终结点
袁姗姗第一次感到“做个演员真好”,是在2013年4月拍摄《第一天》的时候。
当时,她到一所聋哑学校拍摄。有个小姑娘“蹋蹋蹋蹋”地跑来,两手相握放在衣襟边,双腿微微弯曲,对她做了一个清宫戏里的“福”——显然,这孩子在说,我看过你的戏。
袁姗姗后来去参观了他们学校里的语言课,想起孩子们从喉管里艰难挤出的模糊莫辨的声音,深受震撼。后来她一直将之形容为“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那回与她演对手戏的,正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一个先天条件不足,却非常喜欢唱歌的小男孩。拍戏的时候,小男孩一直坐在监视器那里,袁姗姗每拍完一个镜头,他便站起来竖大拇指。
袁姗姗深有感触,她用“有人选择赞美,有人则不”来总结这个动作,并将它用进了“TEDx”的演讲里。这句话脱胎于青年导演杨瑾的一部儿童电影《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她没看过,但听人聊过。
两个不能说话的聋哑儿童让袁姗姗得到了做演员的乐趣。孙阿美也发觉了袁姗姗在工作上的变化。以前,她从没听袁姗姗跟她提过演戏的事儿。2014年后,她常听到袁姗姗跟她讨论角色。比如当年拍摄的电视剧《天使之城》。
袁姗姗在这部戏里饰演二线女明星关莎莎,为人古道热肠,却喜欢用虚荣矫情来伪装自己,在演艺圈内外,名声都不怎么样。
在孙阿美看来,袁姗姗的演技在这部戏中得到了长足进步。
“关莎莎、杜潇潇,都是真实的、有缺陷的人物,不像我以前演的角色,没有缺点。其实‘玛丽苏’(指完美女性角色,袁姗姗在“于正剧”中出演的多是这类角色)才是最难演的。”袁姗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袁姗姗至今没敢好好看过自己《宫锁连城》以前的作品,“不要让之前的烂演技影响到我”。
《笑傲江湖》之后,袁姗姗拒绝了于正让她出演《神雕侠侣》中小龙女的安排。她心有余悸:“我要是演小龙女,一定会被骂死的。”
接下这个角色的是台湾演员陈妍希。即便她曾在台湾票房现象级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扮演女神,也逃不过因为“小笼包”造型而被网友疯狂吐槽的命运。
拒演小龙女让袁姗姗躲过了新一轮的吐槽,马甲线、TEDx让她逐渐摆脱了“黑姑娘”形象。但在演技上微小的进步,对于挑剔的网友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她在《煎饼侠》里表演了四五种卖煎饼的方法,并在网上被争先恐后模仿,但距离观众心目中的“演技爆发”,袁姗姗依然有所不足。
“我跟你讲演技,你跟我讲马甲线。我跟你讲演技,你跟我讲网络暴力。”有执著的网友,依旧毫不客气地在微博评论道。
“我在演讲中就说了,这肯定不会是我遭受网络暴力的终结点。我以前面对的,以后可能还是要面对。”袁姗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道,语气里全是明白。
“你会不会想,我要憋一口气,回头证明给你们所有骂我的人看?”南方周末记者问。
“我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我是向着这个目标努力的。”袁姗姗回答。
被黑女明星的洗白路
现身说法讲述“网络暴力”,袁姗姗并不是第一个。2015年4月,蛰伏13年的“拉链门”丑闻女主角莱温斯基,在“TED”上开先河地讲述了网络谩骂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在那次演讲中,莱温斯基问:“你们谁在22岁时没犯过错、没做过后悔事,可否举下手?”没有人举手。
“她说,可能你们也曾爱过自己的老板,只是他不大可能恰好是美国总统。”袁姗姗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后来特意去了解莱温斯基。“资料里显示,没有人愿意给她工作。就算有工作,也是很短期的。”袁姗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她比我可怜多了。”
在“TEDx”讲台上,袁姗姗也用了“举手”这招。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有谁,一年365天,天天被未曾谋面的陌生人骂?”随后她举起右手:“举手的这个人,正站在你们面前。”
在为“TEDx”作准备的过程中,袁姗姗在网上搜罗了许多像莱温斯基这样“同命人”的材料。比如因为不堪辱骂暂离微博的舒淇、在2015年4月自杀的台湾艺人杨又颖。最后,她只把杨又颖放进了演讲稿里:“删掉的,都是那些并不确凿的东西。”
演讲稿写了十多天,定稿后的一周,袁姗姗没事就对着镜子练习。最后走上“TEDx”的时候,她对每一句话都烂熟于心,只是从演讲的表情到节奏,都略显生涩。
有越来越多的艺人面临着袁姗姗曾经面临的处境。在湖南卫视汇聚了林青霞、朱茵等影视艺文界“女神”的真人秀《偶像来了》里,新疆演员古力娜扎与众前辈相见第一晚就失声痛哭,讲述自己在网络上被称呼为“渣渣”的遭遇。一旁曾经被黑得很惨,但已靠《花千骨》成功“逆袭”的赵丽颖,立马举起手来:“这个问题我有发言权……”
“于正剧”被黑的女主角有着各自不同的“洗白”路径。赵丽颖靠着一部颇得观众缘的《花千骨》,陈妍希有着“那些年”时过硬的粉丝团,杨幂靠的是“自黑”——这招是在她加入《小时代》剧组后学成的,那点意思是:“我都先干了,你还劝酒有个什么劲儿?”
袁姗姗会在朋友面前自称“香肠嘴”,也会在微博上自嘲“翻滚吧,小袁”,但她打心眼里并不真正觉得自己应该“被黑”。
如果不是孙阿美的游说和督促,袁姗姗大概永远不会站在演讲台上正面面对。
“你是网络暴力的最大受害者,这方面你是鼻祖。你不来做这个,谁做呢?”当时孙阿美这么劝她。袁姗姗考虑了一周,同意了。
演讲和随后的采访中,她反复陈述一个观点:“都说作为公众人物,理应承受比普通人更大的舆论压力。但明星也是人呀。”袁姗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以前公众人物可能掌握着更大的话语权,但现在,互联网上明星和网友的话语权都是平等的。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看见。”
“影视名人通过公众取得收益,某种程度,理应承担一定的批评。但现在公众的言语暴力和侮辱,远超过了一个人名誉上应该承受的程度,如果他们的确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教授胡冀青对南方周末记者评论,“互联网上,没有人会给你把关。法律很多时候也没法保护,因为大多数明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这也就决定了,互联网情商和智商,对当代明星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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