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外销,禁止内销
正片完成之后,吴江请中新社主管领导、时任国务院侨办主任的廖承志前来看片。廖承志当场指示,这个片子要拿到国外去参加电影节。
凌子回忆,“当时廖公说,香港人对洋人的评价特别在乎,如果在外头任何一个电影节有一点响动,再回到香港就大不一样了。”当时,中国新闻社主要对港澳发布消息,所以港人是这部电影重要的观众群之一。
1980年,香港电影界人士荣念增看到这部影片的拷贝,并向威尼斯电影节亚洲选片人马克·穆勒做了推荐。马克·穆勒是现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他是国际电影圈里大名鼎鼎的“中国通”,曾多次把中国电影推向世界。当时,马克·穆勒来到中国,在电影局待了一个星期,看完13个电影厂呈送的全部影片,都没选中,最后决定将中新社立项拍摄的《原野》送去参赛。
为出国参赛,影片要送到日本东洋显像所进行后期制作。摄制组派摄影师罗丹赴日办理。临行前,罗丹从单位借了一提包的日元。“当时没有信用卡和旅行支票,罗丹就抱着那包钱去的日本。而且走到哪都抱着那个包。”凌子说。
一切就绪。凌子回忆说,就在签证全部办理完毕准备前往威尼斯的时候,演职人员突然接到电影局通知:禁止前往威尼斯,理由是这部片子不能代表中国。因为凌子的工作单位是中新社,电影局无权干涉,因此只有她一人出席了1981年的威尼斯电影节。
凌子至今还记得,电影节上,她一进餐厅,演奏人员就弹起日本歌曲。“他们都以为我是日本人,”《原野》是第一部中国大陆生产的入围参赛电影。
《原野》最终获得那一届威尼斯电影节世界最优秀影片推荐荣誉奖。
回国之后,按照正常流程,《原野》开始进入审查和公演事宜。但得到的答复却是,此片只能外销,禁止内销。“就是不让演。电影局说中新社是对外的,所以国内不能演。”凌子说。
后来,因电影局称此部电影不能代表中国,也因这电影不允许在国内放映,凌子在圈内得了一个绰号:“外国导演”。
据凌子回忆,当时有关部门请工会、共青团、妇联开了个座谈会,结论是男女主人公乱搞男女关系,教唆犯罪,宣扬有妇之夫通奸和宣扬暴力复仇。凌子记得,为了争取能在国内上映,廖承志打电话给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司徒慧敏,“两人在电话里都吵起来了”,但结果仍是,只能外销,不能内销。
一时间,关于《原野》的传闻四起。有说影片中有刘晓庆的裸戏,而且电影分为国内国外两个版本。影片主演刘晓庆在其回忆录《路程》中写道,“传我拍了床上的裸体镜头,后来据说竟然出现在国内的《大参考》上。”
内参片转公开
虽然国内禁止公映,但从1981年开始,《原野》已经从另外的渠道伴随着传言在大众中开始传播。“《原野》那会儿成了国产内参片。很多机关开会,休息的时候都放这个电影的录像带。”《原野》的监制马游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凌子感到,此后《原野》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1982年,凌子为潇湘电影制片厂拍摄根据作家韩少功小说改编的电影《风吹唢呐声》,引起夏威夷电影节的关注,对方发函电影局请求寄发拷贝。但电影局未给回应,随后寄出另外一部电影《没有航标的河流》参展。与《原野》相反,凌子的第二部作品得到的待遇是“只准内销,禁止外销”。“这个电影的本子,电影局审了8遍。”凌子说,最后在金鸡奖和百花奖开奖前一周允许上映,“时间这么短,显然不能参加评奖了。”
有香港的朋友问凌子:“你又怎么了?”凌子无奈地答,“我什么事都没有啊!”
这两部电影之后,《原野》的男主角杨在葆曾在一次碰面中对凌子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要保持下去,下一部要拍什么,表现什么?”
凌子当时回答,“下一部我要拿大顶。”1985年,凌子果然拿出了一部“拿大顶”的作品《三宝闹深圳》。这是一部北京和香港合拍的闹剧喜剧,夸张的闹剧风格与凌子前两部影片基调大相径庭。
凌子用《三宝闹深圳》这个闹剧挥别影坛,此后不久前往香港居住。
但事情并非就此完结。1987年12月15日,中国新闻社提交了《原野》的送审报告单,再次要求在国内公映这部影片。而导演一栏署名不是凌子,而是江峰。据凌子好友黄嘉明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这是凌子从医时的曾用名。
1988年,身居香港的凌子突然接到一位友人电话,告之《原野》在国内上映的消息。随后凌子接到邀请,回内地领取百花奖最佳故事片的奖项。
“其实我觉得也就是打个补丁。”凌子对于时隔7年解禁公映的解读是,“可能是因为时过境迁了吧。”
现在的凌子是国际儒学联合会普及委员会副主任,倡导儒学的普及工作,大部分时间安静地生活在北京。电影,对她而言似乎已成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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