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的初中毕业照,妆是阿姨帮忙化的(受访者提供)
在片场靠着墙就睡着了
70年代的台湾文艺片是“二林二秦”的时代,无论怎样排列组合,只要有林有秦,票房一定有保证。这些片子的社会价值,恐怕是人们一次次陪着男女主人公品味爱情之纯美、之折磨、之凄婉、之大结局的旅行。它的造梦功能隔了十多年在海峡的另一边显现,记者念大学时,校园里满是何慕天式的长围巾,均出自手工,另附小注:比相思短,比爱情长。
70年代的台湾正值戒严期,民风淳朴保守,电影审查尺度也紧,文艺片最安全。于是电影工业扮演一台复印机,加班加点生产唯美爱情片――情节大同小异,制作近乎粗糙,连化妆师都省了。林青霞在回顾从影3个年代的《七十,八十,九十》中写道:“很容易拍,不用搭景,不需造型,阳明山的别墅我们都拍遍了,服装自己带,导演前一天告诉你带几件衣服,你回家就自己配,化妆梳头也可自己搞定,一部戏三十个工作天,两个月内就可拍完。”
最忙的时候,林青霞同时应付6部戏,两周没上过床,有一次在片场靠着墙就睡着了。
在这个阶段,她的主要收获更像是“不快乐”。有一天,站在镜子前面,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我是谁?”“我喜欢什么?”“我不喜欢什么?”“我为什么不快乐?”她答不出来。
“长期过着日夜颠倒睡眠不足的日子,加上得失心重,在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下,我崩溃了。1979年冬天,我离开了复杂的电影圈,到美国进修。与其说是进修,不如说是疗伤。”“复杂”二字背后,是当年黑社会涉足台湾电影业、强迫艺人拍片的艰险。
在那样的情形下,若说磨练演技、在艺术上有所突破,实在有点奢侈。而在大陆,恰好是“文革”结束,电影厂恢复运转,谢晋摩拳擦掌拍出《啊!摇篮》、《天云山传奇》的年份――海峡两岸要谈艺术,都不容易。
林青霞在美国“透气”了15个月,1981年夏天回到台湾,发现电影圈已经换了人间:文艺片不再受欢迎,喜剧片大行其道;英俊小生不如从前吃香,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喜剧演员、功夫演员和搞笑明星;女主角们也纷纷凛着一张粉脸,施展拳脚起来。
《窗里窗外》收录了大量林青霞在不同时期的珍贵照片,但香港作家迈克偏偏对其中尺寸很小的一帧发生了兴趣,那是枪战片《红粉兵团》里林青霞的一张造型照:“女主角左眼戴着眼罩右手拿着手枪,英气凛然有若改良版五十年代香港女星于素秋,camp指数之高首屈一指。”(注:Camp,即坎普,是美国女作家苏姗・桑塔格提出的一个有关趣味的美学概念。陈冠中在《坎普・垃圾・刻奇》中略作归纳:“坎普这词,给中文用者很大的困扰。创意的译法有田晓菲的‘矫揉造作’、沈语冰的‘好玩家’、董鼎山的‘媚俗’、王德威的‘假仙’,台湾用语,指行为上的假装。”)
当事人不是不委屈:“我这个素来演爱情文艺大悲剧的演员,竟然也要戴起眼罩扮独眼龙,穿着高筒靴拿着长枪,一脸冷漠,学人家打打杀杀的。”
从1981年到1984年,林青霞拍了14部戏,除了一部琼瑶的文艺爱情片,其余13部都跟“情报”、“刀剑”、“警匪”、“枪战”有关。这些戏,多年以后她的女儿们都不大喜欢看。
这些戏看起来热闹,拍起来实在有些凄凉。半夜三更在山顶演戏,被大雨浇得瑟瑟发抖;荒郊野外,半夜在休息车里迷迷糊糊醒来,只见窗外烟雾迷蒙,满眼武师跑来跑去,只她孤零零一个女子。想着一会儿要去跟他们厮杀,林青霞心里有说不出的悲戚。一次,她将一个武打镜头的拍摄过程告诉一位记者朋友,对方哭了。
那段时间她接触的工作人员很复杂,这些人“私下里也上演着真实人生的刀枪拳脚江湖片”。但林青霞一定是恪守了某些底线,才能与这个江湖保持距离。有一次,她跟刘嘉玲去卡拉OK,刘嘉玲看出她有点紧张,搂着她的肩膀说:“姐姐,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在徐克夫人施南生的心里,林青霞“甚至有些老实”――她骨子里是那种想着存点钱,跟爱人一道过安稳日子的女子。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