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里的潘金莲
四大名著的翻拍,如何改编,一直是新闻。《水浒传》的翻拍,怎么处理潘金莲,也一直是新闻。
新《水浒传》电视剧最引人关注的地方同样是潘金莲如何演绎。导演说:“叔嫂情感戏可以有,而且是对原著的尊重。”武松扮演者陈龙说:“我想武松一定是喜欢过潘金莲的。”这个基调绝对是到目前为止,对原著尺度最大的颠覆,对潘金莲的最无底线的翻案。
为什么要给她翻案?新水浒(包括旧水浒)想为潘金莲的行为附加合理性,增加其复杂性以点染出所谓的人性。这样似乎更有故事性,但也加大了争议性。
翻案,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翻得了的?
一个小孩,学习历史,是信字当头,学什么信什么。这是信古。然后长大一些,有了自己的思想,就开始怀疑自己学过的知识,是不是真的这样?是不是还有其他解读路径?这是疑古(可能还有一段激烈的恨古)。再然后,思想继续升华,本着批判地继承的态度,再去看历史(文学也有历史——文学史),通过对过去名物典制、环境氛围的考辨,去解释历史、理解历史。这是释古。经过这么一段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我们大概就能以一个比较客观的平常心看待过去的人和事。
现在呢?改编名著没有前两个阶段,上来就是凭空瞎想,胡乱解释历史,直接盖第三层楼。制片人要的是投资回报,导演和编剧最省事最直接的做法就是迎合观众,演员夫唱妇随。至于大众嘛,在这种无耻的熏陶下也难言高尚。
其实,今天的改编颇有关公战秦琼的味道。《水浒传》之潘金莲,并非《金瓶梅》之潘金莲。二潘之别,本来判若霄壤,可现在的趋势是后潘压前潘,并在逐步取代前潘。
后潘是怎么产生的?明中后期,从皇上到名士,都不学好,带坏了社会风气。正德皇帝千里寻妓,满朝震惊却又无可奈何。清嘉靖、隆庆时房中术大盛,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一《佞幸》记载:“隆庆窑酒杯茗碗,俱给男女私亵之状。”
江南名士何元朗宴客时公然以妓鞋行酒。文坛泰斗、“后七子”领袖王世贞“作长歌以记之”,不以为耻(同上书卷二十三《妓女》)。
社会上,流行淫艳不堪的《山坡羊》、《锁南枝》,达到“虽儿女子初学言者,亦知歌之”的程度(《李开先集·闲居集》卷六《市井艳词序》),这就好比一个3岁的小孩都知道哼唱十八摸。在这种环境中,《金瓶梅》问世。
如今的社会,有一股强大的物欲之风,虽非主流,但颇类明末,所以给潘金莲翻案也就势所必然。
潘金莲不是妓女,但比妓女更有诱惑力。妓女花钱可得,潘金莲却要有一个偷情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男人心底最痒的那一块。挠之则动,不挠则思。
新水浒有意无意地迎合这股风气和人心阴暗面,自己作践自己。施耐庵笔下的潘金莲,很好地完成了她的文学使命。一来衬托出武二英雄气概,侠义不容色辱。二来则成为武松上山的关键推手。新水浒电视剧颇费周章深挖人物背后,甚而玩颠覆,是在把小说支线演变成主线,甚至压过主线,干扰主线。这不合文学创作规律,失去了文学合理性。效果是负面的,但一定会引人瞩目。这是小沈阳的路数,走下三路,主动与最俗的一面为伍。
其实,给潘金莲翻案,早有珠玉在前。若说给她附加合理性,早在20多年前,廖学秋演的一部《潘金莲新传》就已经做过相关探索了,而且明显受魏明伦的影响很大。至于魏明伦和李碧华的文学作品,他们其实是另起炉灶,独辟蹊径,按照文学规律来对人物进行再设计,而不是单单为了吸引眼球以卖个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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