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2日,无锡宜兴,寻亲会上的弃儿们。
每次去一趟南方,潼关寻亲团里总有人退掉QQ群,犹豫半晌,又加进来。说下次再也不去的人,也狠不下心,下次还是跟着满怀希望地去了。
但不管是南下十次的王金虎,还是南下七次的李万成,都没有找到亲人。
王金虎比李万成稍好点,他在派出所找到了自己的迁移证明,他被嘉定福利院收留,取名叫毛凡。在那个特殊时代,弃儿们男孩姓毛,女孩姓刘,寓意毛泽东的儿子,刘少奇的女儿。
这些年,DNA认证逐渐普及,一度给王金虎带来新的希望。但他很快发现,他认定的自己家乡嘉定,只有2人入了寻亲库。
“没人找弃儿,你去和谁对?”他眼神黯淡下去,脸上是一种木然的绝望。
当然,并非全是不幸。
“真正能找到亲人的,也有千分之一。”这是吕顺芳多年的经验。
到如今,“吕大姐寻亲网”仍不时有标红大字的滚动文章,“向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又有亲人的DNA比对成功了!”16年来,吕顺芳促成了200多对亲人相认。
而那极少数找到的幸运儿,面对一段陌生的血缘亲属,双方的心情又是尴尬而复杂的。
亲人间的相互试探,并不少见。一位洛阳的弃儿,如今已是富商,在去年找到上海的亲人。在没做DNA之前,他要求隐藏自己的富庶,“一是看看他们会不会瞧不起送走的孩子,二是不想太早露富,让事情变复杂”。
一位洛阳弃儿,前两年找到了在温州的母亲。找到后,四个姐姐、三个哥哥便叫她回去伺候卧病在床的母亲,直到母亲去世,兄姐都未帮她一把。
她难过心塞,母亲死后,她回了洛阳,与兄姐断了联系。
另一种情况,是就算找到了亲人,对方也不想相认。
去年,一位洛阳弃儿寻亲时,一男子看了她的资料和胎记,明确告诉她,你就是我妹妹。但是父母已经不在了,这位哥哥不想再走动。
吕顺芳介绍,这种情况不在少数,多发生在父母去世、多兄弟姐妹的家庭。
对方最常说的是:看看你还活着,生活还可以,我们就放心了,不用再来往。
是不是真的又有多重要?
7月中旬,剥洋葱走访宜兴高塍镇、官林镇等地,发现几乎每个村庄都有家庭弃婴。
在绝望中泅渡的人,总是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李万成在宜兴认了个亲,他知道那“妈”不是亲妈,但这种关系,给了彼此一些安慰。
那是在2000年,他第一次到宜兴高塍镇。李万成一米八的高个子,大眼睛,高鼻梁,第一眼见着他,70岁的陈老太就坚称,他们是母子。
李万成有些蒙了,陈家人身高都不到一米七,看模样也怎么都不像是一家人。
陈老太太兴奋了,拉着他在高塍镇的大街上四处转悠,说儿子终于回来了,说自己对不起他。李万成有点儿触景生情,又觉得难堪。
直到欢迎他的宴会上,老太不停给他夹菜。他见着她的脸又小又皱,牙掉得没有几颗了,只有眼睛是几乎透明的淡绿色,像小孩儿一样单纯,用宜兴话语速极快地跟他说着抱歉。
他当时心就软了,认下了这门亲。
为了捍卫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陈老太甚至和同镇的周老太吵了一架——她们在庙里上香时遇见了,互骂对方,都说李万成是自己家的,对方不该横插一刀。
潼关那批孤儿里,有好几个都是这样模模糊糊认了亲,不愿再去做DNA验证。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