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惠娟,作为国内首位灾害心理学博士,治愈了不少存在灾后心理创伤的病人。
董惠娟在灾害心理危机干预救助中心。
7月22日,董惠娟在灾害心理危机干预救助中心。
【编者按】
新唐山40岁。历经沧桑的大地,生长从未停息。 40年前的大地震颤,夺走24万生灵;23秒里,繁华变乌有。 时间熨平伤痛,曾经百万人口的工业重镇在墟土上向死而生。40年,我们再次抚触公共记忆中的历历伤痕,既为悼念逝者,亦为敬畏生之信念,繁盛之决心。 今日起,新京报推出“唐山大地震40周年”系列报道。我们将通过4组幸存者40年的生活日常,回顾他们自我治愈、寻亲、组建家庭以及找寻自我的过程。这些源自本能的求索,恰是一座城市从瓦砾走向现代化的内生力量,更是属于中国,乃至全世界的宝贵记忆。
治疗别人,也是治疗我自己。——董惠娟 地震孤儿、国内首位灾害心理学博士
董惠娟又看到了妈妈。
废墟上,妈妈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跪着,双手扶着床,想用力、起身,却被突然掉下来的房梁压住。她的两只胳膊已经充血,黑肿,像碗口那么粗。腕上的一只表,深嵌进皮肤里。
40年过去了,每当精神脆弱时,这个画面就会被唤醒,一遍又一遍。
和上百万唐山人一样,董惠娟的命运在1976年7月28日被改变——父母兄嫂成了242419个丧生者中的四个数字,当时只有15岁的她,成为4204名地震孤儿之一。
这40年,焦虑、抑郁、对生活丧失希望等情绪,像幽灵一样,盘桓在很多亲历者的心头。
一项针对1695例唐山地震亲历者的调查显示,在震后二十年,众多亲历者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他们患神经症、焦虑症、恐惧症的比例高于正常人群。
董惠娟决定研究灾害心理学。她说,“治疗别人,其实也是治疗自己。”
唐山的重建,在震后第一个十年已经完成。而人心的重建,因为错过了心理危机干预的最佳时机,最终交给时间:漫长、持久。
好在,40年过去,唐山人一点点脱敏、淡忘,自我疗愈。“人总要继续生活。”董惠娟说。
病根
董惠娟的办公室在255医院的灾害心理危机干预救助中心。在这里,她成功治愈了不少存在灾后心理创伤的病人。
深色地毯、橘色沙发、暗色花布窗帘,董惠娟的心理咨询室,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这正是心理咨询师想给病人的第一观感。
董惠娟现在有两重身份,学校有课时,她是唐山师范学院一名心理学老师,上完课后,她是灾害心理危机干预救助中心的主任。
董惠娟承认,她本人也有心理创伤。尽管40年过去,伤口已经愈合,但疤痕仍在。“你拨动它时,它会震颤。”
每对病人心理干预一次,她内心的伤疤就会被掀开一次,然后愈合,掀开,再愈合,循环往复,一点点脱敏。
董惠娟的病根深深扎在1976年那个炎热的夜里。
被困7个小时后,董惠娟被大姐和大姐夫救出。目之所及,没有一间房子是立着的,家里的小院没了,六七间房被夷平,眼前的情景,深深刺痛了她的神经。
她站不起来,只能在废墟上爬行,哭喊爸爸妈妈的名字。她最早发现的人,是怀孕的嫂子,接着是爸爸、跪着的妈妈,都没了气息。
哥哥还有一口气。家人想把他送到唐山丰润区的机场抢救。董惠娟负责带路,那条路她在儿时走过很多遍,但这一次,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房屋、街道变成一片废墟,没有路、没有路标、没有方向。每走一步,都要扒开路边流着血的尸体、受了重伤的人。
这些画面深深刺在董惠娟的脑子里,伴随的是绝望和无力感。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