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畏罪潜逃,一路上我们没有任何心情欣赏异国风光,经过13 天的行程辗转五个国家,来到计划中去往圣格的第一个岛屿。导游把我们领到了一个极其破旧的旅店,门窗都没有玻璃,屋内温度在35℃以上,只靠一个小换气扇通风。我们住下的当天,我就发起高烧(估计在38—39℃)病倒了,连续几天都在昏睡中。我出国前在北京机场买过6盒安宫牛黄丸,往常在国内时发高烧只需一丸即可痊愈,但此时连续吃了四丸,仍然没有好转。饮食上更是不堪回首,由于吃不习惯当地的食物,每天只能以面包和水果充饥,就这样我们在这里过了三天,等来了去圣格的客船。我在昏昏沉沉中被带到船上,在船上碰上一个华人,这让我担心不已,害怕暴露身份,只能告诉他我们是出来旅游的…… 经过6个小时的航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由于已经接近傍晚,导游便就近找了一个旅店住下了。次日凌晨,我们饥饿难耐又没有吃的,便想起包里还有2根胡萝卜,便用热水器煮熟了,每人一根吃了,算是我们在这个国家吃的第一顿饭,现在还记忆犹新。直到临近中午,导游才回来说找好了出租房,并要结算导游费用,由于人生地不熟,我们被导游勒索了不少钱,也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接下来的不适应开始袭来:租的房子没有纱窗,天热需要通风每天都开着窗,蚊子多的惊人,在客厅每天点三盘蚊香也不解决问题。短短几天,身上被咬了20多个包,后来在34—35℃的情况下也只能穿着长袖衣裤。张清曌起了疹子,此时我们真的害怕了,以为是当地的传染病,又不敢去医院,只能让她大量喝水,想以此排毒……由于条件太艰苦,我们不得不去找了第二个住处,才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的居所。
接下来的16个月里,窘况主要有三方面。一方面是害怕。天天怕被抓,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我经常上网查找出逃后国内的信息,主要看的是国外的中文网站。先是得知已经被列入“百名红通”,接下来便是“天网”行动和大量的外逃人员被抓的信息,自己又一次陷入惶恐中。由于我们犯罪,原单位的多名领导被判刑和处分,我更加感到由于一时的贪念,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十分后悔,备受煎熬。
第二方面就是病痛。我在出逃之前就患有高血压、胃溃疡和胆结石。出逃前的2014年初,结肠部位就开始微痛,疑似结石,因为临近出逃日期,我也无心治病,就想听天由命吧。出逃圣格期间,我的结肠部位经常剧痛难忍,也不敢去医院,只能偷偷去私人诊所,检查不出毛病。后来听说即使是当地大医院,医疗设备也不具备排石的最佳条件。饱受病痛折磨的我经常暗自流泪。每天望着对面的山坡,想到长此以往,我这把骨头很有可能就葬在这里了……
第三方面就是想家。想亲人、朋友,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我想自己的父母,他们都 80多岁了,身体也不是太好,自己犯下如此大罪,我很是担心父母知道后会不会挺不住了。回想我这一生,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当他们老了正需要自己的时候,我却在地球的另一面不敢回去,甚至都没脸道一声平安。在临出逃之前,我甚至为他们联系了一块墓地,但不知内情的哥哥没有同意,我唯一可以为父母做的事也这样搁浅了……出逃后想家的时候,我只能通过存在电脑里的照片来缓解对父母的思念……想妻子的思绪就更加复杂,我愧对她,她跟了我22年,我留给她的只有痛苦。想她的时候,我经常通过她的QQ空间查看她的动态,关注她的现状,后来想起我们曾一起在网上下围棋的事,便每天在网上看她下棋,每天都陪她下线才去睡觉(尽管她不知道我在看),也算与她更近了一些。
2016年2月1日(中国的传统节日小年)中午时分,我听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后一群黑人警察向我出示了搜查令,说我们涉嫌非法居留,需进行搜查,两名中国警察走到我身边说你应该明白怎么回事吧,我的心一下子由紧张变得反倒踏实了。外逃的16个月里,我每天都在恐惧、病痛、想家的日子里煎熬着,自己也时常想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回国坐牢,我当即表示愿意回国接受调查。
在随后被押解回国的途中,工作人员给予我人道主义关怀,并耐心细致做我的思想工作,使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放下了包袱,主动交代情况。当飞机缓缓在首都机场降落时,我知道我“回家”了,下飞机后医生给我做了检查并给我服用了降压药,种种细节让我感受到了文明执法,看到了祖国法治的进步。
现在的我万分后悔,后悔自己曾产生贪婪的邪念,犯下滔天罪行,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投案自首而选择了出逃。要是早点投案,给国家造成的损失会小很多,我也不必在外煎熬这么久,甚至差一点死在国外。
我深知这些悔恨为时已晚,现在我只能积极配合调查、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我想对仍出逃在外的人们说,海外逃亡的日子是没有出头之日的。我查看国内反腐信息时,记得有逃亡海外20年的人也落网了。试想如果当初早些归案,20年后的今天,他也许已经获得了自由,人生中可能还有相当长的时间过自由的生活。早一天回来,早一天获得自由。我出逃计划已经够缜密了,准备了三年,最终选择在未与中国建交的圣格藏匿,也断绝了与国内亲友的联系,但最终还是被抓了。因为当今国际司法执法的合作,金融系统的互通,媒体资讯的对接,都早已超出我们的想象。国外没有避罪天堂,回国认罪伏法是唯一的正途。
张清曌忏悔录:
我叫张清曌,“百名红通”第41号。2016年2月的一天中午,我在圣格租来的房子里午休。突然,房门被敲响了,有两三个当地警察进了屋子,这时我一抬头,又看到几个中国面孔的人,一瞬间,我都明白了。
此时,尽管我脑子里还是懵的,但内心却很平静,没有要反抗、逃跑的念头。我当即表示愿意回国。是的,我愿意。在逃跑了一年零四个月后,我感到累了,我的心很累。尽管我没有勇气主动回国自首,但既然警察找到了我,他们就是来带我回去的,我不会拒绝,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回家了。我非常想回家,经常幻想怎么回家,现在不用再想了,没有选择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