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恐怖片。”这个18岁的少年说,自己已经后悔来到洪合了,这里“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还“特别危险”,他打算,干满这几个月,回老家复读,参加高考。
重庆男孩小罗也后悔了。他也很想离开洪合。他和父母住在永兴桥附近,一家人以套口为生。案发那天晚上,他并没有睡着,隔着窗户,他清楚地听见了怒骂声、棍棒击打声,以及龙龙的哭喊声。
可他不敢站出来。
这个少年曾目睹过几个云南文山的混混抢劫,他害怕那些人,害怕那些棍子砸在自己身上。
龙龙就这样错过了最后的获救机会。据法医透露,龙龙被打后,颅内出血严重,几乎当场失去了生还的可能。
“你要抓就抓啦,我很忙的,不想管他,你不要找我了”
血案发生第二天,警方就将几名主要嫌疑人抓获。40多个打架的孩子里,有人已经逃到了嘉兴市区,还有人准备躲回老家,而小毛,哪儿也没去,就待在隔壁镇的姐姐家里。
奇怪的是,警方第一次做笔录时,除了小毛果断承认,其他嫌疑人都清一色地回答,“不知道棍子是谁拿的”“我没有打龙龙”“哪些人打的我也没看清”……
俞伟祥对这样的答案已经见怪不怪了,“推卸责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有人在。”
事实上,这场血案还夹杂了些许“设计”的味道。尽管是临时起意,但小毛和同伴还是早早赶到永兴桥头,并安排了十几个个头高、力气大的同伴躲在暗处,等到对方杀过来时,“再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从警十余年,俞伟祥和很多少年犯打过交道,这些少年进派出所的次数不比回家的次数少,“面对警察一套一套的。”
这个老干警见过一个外地少年,从8岁一直偷到了18岁。一路从洪合偷到嘉兴、杭州,杭州警方抓捕他时,惊讶地发现,这个少年“打开”一辆车的车窗只需要7秒钟。这个少年个头长高了,染了一头黄发,可俞伟祥只要看一眼监控,凭背影就能认出。
“警方很多时候也没办法,像这种小孩,没到刑事责任年龄,抓了只能教育一顿放人,放出去没隔多久又犯事。”他已经有些厌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俞伟祥不再指望孩子的父母了。他曾给许多犯事少年的爸妈打电话,可对方一听是派出所,立马一副不耐烦的态度,“你要抓就抓啦,我很忙的,不想管他,你不要找我了!”
这次逮捕的多名嫌疑人都是未成年人,按照法律,在审讯时应有法定代理人到场,可他们联系后,没有一家的父母愿意来派出所。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犯罪成本低,反正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大不了关几天就是了。”办案警官钱晓伟说起这个就来气,“当父母的,只管生,不管教。”
这个年轻的警官心里一直有个结。头几年,他刚工作时,遇上了一个首次偷盗的孩子,他跟孩子语重心长地讲道理,告诉他,偷盗的行为是犯法的,如果年龄再大点,是会判刑的。
那次,孩子哭得稀里哗啦,跟他承诺,“再也不会去偷东西了。”可没过多久,这孩子就因为偷盗再次被抓。这回,钱晓伟再讲道理,对方“左耳进,右耳出”。
再一次被抓进派出所时,那个孩子把头埋在胳膊里,已经拒绝和他沟通了。
“我们说的话能当饭吃么?他一晚上偷车就能挣几千块钱,你说说,他会听警察的还是那些小混混的?”这个当了5年警察的年轻人叹气。
没有什么能阻止少年案件的攀升了。30%的案件里有碎尸案、轮奸案…… 不久前震惊当地的一起轮奸案,几个外地男孩对同乡的女生下了毒手,在这几个施暴男孩眼中“不过是一件小事”。
“这些网上才有的东西,现在都发生在了洪合,还全是孩子做的,你能想象吗?”警察反问道。
“这些孩子太可怕了,在哪儿都是定时炸弹,不光是洪合,你以为北上广就不会发生吗?”有当地人看到新闻报道后,为这些孩子的残忍感到后怕。
龙龙妈妈后来才知道,血案发生半小时后,小贵和同伴才慢悠悠地赶回桥头,从一摊血迹里把龙龙拖上车,带到了镇上的宾馆。根据往常打群架的善后经验,他们买了点儿药,以为“给他擦一擦,想着等到天亮就好了”。
但龙龙毫无反应。
杀人之后,小毛甚至跟小贵打了个照面,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听对方讲,“我们都有些不对,双方道个歉算了。”
小毛点头以示同意,随后两人言和,各回各家。
“晚上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以后不敢来了。”小毛还用几分得意的语气,向队友立刻报告了战况。
那是他以为的这场群架的结局。
“你们做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爸,我出事了。”
“你怎么了?”艾正品接到儿子小毛的电话时,正在老家修房子,他匆忙丢下手里的活,听着电话那头的儿子说,自己跟人打了架,好像打死了人。
“你为什么要打架啊?”他忍不住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儿子不耐烦地回答,随后拒绝了父亲自首的提议,“我不能去派出所,我这么小,他们肯定要打我。”
那是艾正品最后一次和儿子联系。此后,尽管他买了最早的航班,跨越了几千公里,也没能见上儿子。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儿子到底为什么打架。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