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与老宅
自从知道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子要拆迁,70岁的金保伦总会拎着一把茶壶,从村子东头慢慢逛到西头,然后回到村中心的茶店里,跟老友们一起聊聊天。
赶在搬家前,家里人为金保伦做了七十大寿,一来是希望老房子能在最后一刻,再热闹热闹;二来,也是借做寿的名义,开始一家人的新生活。
金保伦在三江村生活了70年,看着门前的小河从清澈变浑浊,从看得见底到绿中泛黑。
老伴阿香说,如果不是因为村子里空气不好,上了年纪的人其实是不愿意离开乡土的,“但孙女还在上小学,我们总希望下一代好。”
拆迁对于曹丽娟而言是一个可怕的回忆。过去的27年,她的家因市政建设动迁了三次,每当一家人住上新屋,几年后,都逃不过被拆的命运。
2014年下半年,三江村因环境污染、旧村改造整体拆迁,曹丽娟属于三江村2号地块自建的三层小楼也属于拆迁范围之内。2015年5月底,曹丽娟一家拖到最后一天的傍晚才签下拆迁合同,“拆房子的时候感觉就是要了我的命。”
当时,为了给准备结婚的儿子置办新房,夫妻俩纠结之下选择签约。曹丽娟给儿子买了一套136平方总价110万的高层住宅。村里给的拆迁房票是70万,曹丽娟把所有的存款一共40万都拿了出来。
目前,曹利娟与丈夫为了方便只能暂住在菜棚里,等待三年之后的安置房。为儿子买的新房需要步行40多分钟才能到菜地。儿子要去厂里上班,不能经常捎他们去种菜。而以前从家里到菜地不用走几步路。
搭建这个“菜棚新家”还花费了两夫妇一周的时间;电是花费了600元才接上;这里没有自来水,两夫妇都得拉着板车,到外面运生活用水。
这几天曹丽娟在新家大扫除,“家里灰太多。从客厅望出去就能够看到很多工厂”,她一边用鸡毛掸打扫着一边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以后不要再拆迁了,就是老天保佑了。”
68岁的原三江村医生林张木,已经住上了新房。阴雨的周日午后,他独自坐在蔚蓝星城新装修好的客厅里,看着电视。
靠着拆迁补偿和自己的积蓄,林张木买下这套150多平方的新房,还花费38万元精致装修,米色的大理石铺地和墙纸,房间的色彩淡雅简洁。
“要适应新小区的寂静,真需要一段时间,” 林张木满意自己的新家,只是无所事事也令他无奈,白天去小区找老人打牌、下棋,中午回家烧个午饭,下午看电视,再磨到晚饭时间,这日子变得特别漫长,“没地方串门,砰,砰,门就关牢了,开句玩笑话,就像在拘留所,等死了就准备。“
陈阿姨的老家就在林医生诊所的隔壁,她说自己真不想离开村子,过惯原先安静的生活,眼下的一切都变得不安定。
房屋拆迁后,陈阿姨拿着2万元去房地产公司订下了一套140平方米的住宅。按照合同要求三个月支付剩余的费用,但因为拆迁的腾空费还没到手,陈阿姨手上并没有多余的钱,无奈下只有退掉新房子,还被房地产扣了2万元的定金。
陈阿姨说起自己当年住的老台门前,放有一块大大的石板,夏天躺在上面纳凉很是舒服。城里城外的河水很清,可淘米做饭。那时年纪小,绕城墙可以跑一圈,四周有城门,还有围绕的护城河。
“三江村,这个有着600多年历史的古村,它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是在污染中度过的。从江南水乡到不断陷入工厂的包围,最终整体拆迁、消失,其实只用了短短十几年时间。”当地一家媒体如此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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