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不担心跟中国人做生意会抢走本地工作机会
凤凰资讯:你是过来给诺丁汉“做广告”的,能否谈下诺丁汉的独特优势?
柯睿恩:诺丁汉有许多独特优势。首先是我们的地理位置,是在英国的正中心,开车两小时就能到伦敦或英国的任何地方。一小时车程你可以到曼彻斯特机场、伯明翰机场等。
我们离首都伦敦有一点点距离,但在伦敦做生意挺难的,拿地和抢项目都不容易。在诺丁汉建公司成本会低廉得多。
我们是英国对华最友好城市。我们最早与中国城市建立友好城市关系;诺丁汉大学在宁波有分校——这使得诺丁汉大学有25000名中国学生;诺丁汉市有5000 华人。这意味着我们对华人社区有极好的支持,可以在签证等问题上提供咨询帮助。在我们市政厅,有两位专门的中国事务专员。
还有我们空气、水的质量,可以经常进行户外运动,开车半小时就能到郊区看风景。
凤凰资讯:去年年底,在诺丁汉有过一场大讨论,话题是如何复苏当地经济。有研究表明,尽管诺丁汉有不少世界一流的公司和组织,但城市居民的技能却低于平均水平。如今你到中国来“拉生意”,不怕会侵占本地人的工作机会吗?
柯睿恩:中国企业到诺丁汉投资,有三个好处:首先,他们会建立办公室,会交商业税。其次,他们会给本地创造工作机会,比如秘书、财务等。诺丁汉也许不是一个生产核物理高精人才的地方,但当企业成长的时候,会产生很多不同层次的工作岗位。最后,工作机会不仅产生于企业内部,更多投资也会有助于整体经济环境。比如你建立一个企业,然后你带来十个顾客,这十个顾客要住酒店,要购物……你要从大环境的角度来看。而且,一旦有更多公司来投资,我们可以知道这些公司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就可以按照这样的需求来向市民提供培训。
中国人更喜欢“收购合并”,而不是“合作”
凤凰资讯:你担心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吗?
柯睿恩:中国经济增速从10%下降到7%,而英国增速只有2%。是的,我们也会担心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当我们试图为本地企业找到相应的宁波“配对”时,也有一些企业担心说,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然后英国财政大臣奥斯本访华,习近平访英,这都开启了合作的新纪元。如今英国希望2020年对华出口达到600亿英镑,这会给中英双方都带来很多工作机会。
其次,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并不奇怪。中国已经从传统的生产廉价商品,转向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等。经济转型需要时间。五年前英国经历金融危机时,经济大幅下滑,如今才开始慢慢复苏。中国经济已经高速增长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有下行迹象,但我们相信还会回到上升路上的。
经济学家们说,这不是经济衰退,只是经济转型。我不能预知未来,只能相信经济分析。
而且,也许整个中国的经济形势不算特别好,但宁波的经济仍在上升。去年甚至超过了原先预计的经济增长。宁波并不依赖重工业,它有港口,有高新技术,医疗设备,这些都很有前景。如果我们的战略是跟整个中国合作,我可能会有些担心;但与宁波合作,我们会更有信心。
凤凰资讯:你既然带了这么大一个代表团来中国拉生意,肯定与商人们交谈甚多。对英国商人来说,与中国合作,他们通常会有哪些方面的担心?
柯睿恩:首先是担心知识产权。仍有很多英国人认为:你把你的技术带到中国,他们会偷走你的知识产权。
其次,中国企业更有兴趣的是“收购合并”,而不是“合作”。中国人更喜欢来看看你的企业,如果喜欢就买走。因为他们想要你的知识产权。
我们希望能有真正的合作。不是你来征服我这种。
第三,文化差异。当我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虽然很喜欢,但也觉得跟我之前去过的许多地方不同。中国人有些习惯会让我们觉得冒犯,有一些习俗必须遵守,比如敬酒之类。如果你只是个商界人士,来这里单打独斗,真是挺困难的。人们会担心如何找到值得信任的人——这在世界各地都是如此——因此,建立长期关系很重要。关系的核心是信任。我们跟宁波已经有十年的友好城市关系,所以我们知道哪些是好人,哪些是不好的。所以我们可以给企业提供这些帮助。
最后,英国毕竟离中国挺远的。如果我去德国投资,我只需要开两小时车到机场,飞一个小时就到了。还有时差问题。
凤凰资讯:关于英国企业如何处理在中国的知识产权问题,你有何建议?
柯睿恩:你必须很清楚合作的一些基本要素:你是否有很过硬的产品?你是想自己销售,还是找合作伙伴?找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需要很多时间。英国投资贸易署等可以提供帮助。
你需要专业的法律建议。我们知道一家公司,对中国法律非常熟悉。
最后,在英国我们有句俗话:“闪闪发亮的并不都是金子。”你得甄别机会的真假。我的经验是:如果有人第一天就跟你说:我们可以签这个协议了!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你需要去建立信任,确认你的伙伴想发展长期关系。我最大的建议是:花足够时间去了解你的伙伴。
我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为市民寻找工作机会
凤凰资讯:你说过,此次来中国,是帮助诺丁汉企业开展“他们无法自己开展的对话”。
柯睿恩:比如这次有个医疗设备公司跟我一起过来,他们与中国公司有过生产线方面的对话,希望能把技术卖给中国。他们只了解自己行业的供应链。但我们可以帮助他们了解整个宁波医疗设备行业的状况,这样的对话是他们自己无法开展的。
另外,我们推出“软着陆计划”,我们会设置一个商对商平台,宁波的五六十位商人会来见诺丁汉的二十位商人,几乎是三对一。这也是企业自己很难做到的。
凤凰资讯:你也提到,与中国做生意,得到政府支持很重要。
柯睿恩:我们希望做生意的方式是互相尊重的。我们并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双方的信任非常重要。如果中国政府不喜欢这个项目,就很难开展;如果政府喜欢,项目进度就会很快。
凤凰资讯:近年来摩根等跨国集团爆出与中国相关的腐败案,比如雇佣官员子女以获取商业好处等等。你会担心这些问题吗?
柯睿恩:作为市政府,我们做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好处。我只对一件事情有兴趣:就是为我的市民寻找工作机会。我们也会鼓励我们的企业,不仅是在中国,在任何地方都需要遵守商业伦理。
我必须说,我目前见到的中国官员,他们都很尊重我们,看起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凤凰资讯:你见过很多中国的市长了。作为一位英国市长,你觉得你跟中国的市长有什么不同?
柯睿恩:中英两国有不同的政治体制,市长的任命过程不太一样。但当我与中国的市长们交谈,他们与我一样,对发展城市很有热情。
中国的市长们有很强的党性,他们必须遵从党的路线。英国政客也要遵从党规,但我不是一个政客。我作为一个城市的首席执行官,这个位置是不允许让政客从事的。我相当于一个职业经理人来管理城市,不属于任何党。所以我不需要遵从任何党性。如果市议会领袖做错了事,我需要制止他——在英国体制里称为“权力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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