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仲辉继续读他的博士,立立继续做她的公司。直到1993年年底,新的《收养法》出台。1994年3月16号,他们的传真机收到民政部发来的6页纸,上面是6名女婴的姓名、基本信息以及邮票大小的照片。
家长们反复用手指触摸着那张模糊到几乎看不清长相的小脸,眼泪噼噼啪啪不断掉在传真纸上。
仲辉和聂立立站在一旁,他们隐隐觉得,这只是开始。
3月27号, Group 1终于获准飞向中国,来到长沙。但就在当天,公证处派下来的工作人员却对仲辉说:“根据新的《收养法》,父母双方都必须是无子女,我看这个团里的大多数家庭都并不是这么回事吧?”
仲辉顿觉遭到当头一击,他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倒下。七千公里以外,聂立立也正努力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她试图将身份转换成“聂律师”,拿过《收养法》、找出一摞关于各个家庭的详细情况,开始寻找两者之间的重合与破口。
仲辉回到酒店,招集6个家庭,鞠躬致歉后说:“一部新生法律,可能就像你们所等待的新生儿一样,很脆弱、不完美,但你们还是爱她。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也爱我的国家,并且相信她会好起来。所以,请再给CCAI一点时间。”
只是这话并没有平息这些家庭焦灼的心。
与此同时,丹佛的凌晨3点,立立还坐在书桌前飞快为柏灵一家写着他们的收养理由:
……夫妻双方皆为二婚,在这第二次婚姻中,他们并未曾生育、养育过孩子,所以他们是无子女的。符合新《收养法》要求。
下一个家庭,下一个,再下一个。
立立完成了为6个家庭的“书面辩护”之后,将这些文件传真到司法部,并忐忑地拨通了司法部办公室的电话。
“司法部并没有邀请这些家庭来华。”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淡。
“但是民政部这么做了呀,我们明白两个部门之间还存在一些尚未达成共识的分歧,但对于6个家庭而言,无论司法部或是民政部,都只有同一个含义,就是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
第一次收养,政府部门间难免会有些信息沟通不畅。回想起21年前的事情,仲辉已经不愿意去回忆太多的细节。
其实仲辉夫妇明白,即便这次的收养以失败告终,也没有一个人会加以责怪,只是他们不忍看到这些父母们将得却失的落寞。
第二天,仲辉到了公证处,他想最后再试一次。
又是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他们眼前一排人中的一个开口了:“去吧。”
“去哪儿?”
“福利院啊。既然你们人都已经在这儿了,能有什么办法?”
Group 1一路流着眼泪走进福利院,而后边笑边捏着孩子们的美国签证从领事馆走出来。
第二天,仲辉接到电话:“你们可以到福利院接孩子了!”
6个家庭来到湘潭, 忐忑不安地走进福利院。 当阿姨将6个营养不良但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送到每个妈妈的怀中时,他们忍不住流下眼泪。
3个月之后,仲辉带着CCAI的第二团和5名来自昆明某福利院的女婴回到丹佛。1994年,总共有20个中国孩子从此不再是孤儿。
这个消息在美国炸开了锅,媒体蜂拥而至,这些中国小姑娘登上了数家刊物的封面,文章里称她们为“ChinaDolls(中国娃娃)”。
原本两人想,只要成功救下100个孩子就不做了,因为难度实在太大。可谁知到第二年,收养家庭数量一下飙到了140。
聂立立说:“孩子和家庭都太需要我们,我们是停不下来了。”
到1998年,CCAI已经成为了全美最大的对华涉外收养机构。
广州是“收养之行”的最终站,每个家庭必须在这里办妥收养手续
开枝散叶
当“孤儿”、“涉外”和“中美关系”这些关键词一起出现时,仲辉夫妇的一举一动,难免要被拿到显微镜下一一审视。
经过漫长的磨合,这对夫妇和“相关单位”已经达成某种默契,或许他们的底气来自CCAI所有服务从来都属于慈善非营利性质。
一个家庭领养一个弃婴全部费用大概是3万美元,包括申请、材料整理、家庭调查、指纹鉴定、移民审批、中国政府审批、收养前培训、收养后跟踪服务、夫妻二人的往返机票和所有在中国的吃住行花费,以及给福利院的3万人民币的儿童养育费。
这其中的不到四分之一属于机构收入,作为将近两百名员工的薪水以及机构的基本开销。对此,领养家庭都感叹地说这个收费在美国,已经是“unimaginablyreasonable(合理得不可思议)”,他们知道很多涉外领养机构的费用都要在4万甚至5万美元。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