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1日,贺龙与薛明结婚时留影
和穿衣一样,父亲对吃也很“讲究”,许多老人都说他是“美食家”。他这个美食家首先表现在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会吃,爱吃;敢吃异味,敢品新味;能吃出花样,吃出名堂。
有一种菜叫鱼腥草,土话叫摘耳根,父亲很爱吃。我闻着有异味,本是唯恐避之不及,见父亲吃那么香,便生出疑惑,莫非和臭豆腐一样闻着奥吃着香?
“我也吃一吃!”我下了决心,夹一筷子入口,忽然嘴巴一咧,那股又似鱼腥更似铁锈腥的异味顺上颚直冲脑门,胃一上翻,就要吐。
“吃掉,”父亲严厉地一声,“不许浪费!”
我屏住气,把嘴里那一小口鱼腥草咽下去,难受得就像吞了只苍蝇。
“我的妈呀,还有比这更难吃的?”我又漱口又大喘气,不可理解地问父亲,“你怎么能吃这股味?”
“你不会享受。”父亲用筷子指点我,“没吃过的东西吃到了,这就是一种享受。不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咬一口,咬一口就知道甜不甜。多数人喜欢吃甜,一吃就接受了。可是苦味、辣味、腥味就不那么容易接受。越不容易接受的滋味一旦接受了就越持久,吃惯了就上瘤了,战士们一吃一脸盆呢。这也跟看戏一样。大军入川,看不惯川剧,一听说想跑,说那声音听一次叫人少活半年。听进去了,就上瘤,听流行歌不会有听川剧的感觉,那才是真正的文化艺术享受呢,享受不了才可惜哩!”
大概就是出于这种道理这种原因吧,父亲是南方人,却喜欢吃小米饭、山药蛋;母亲是北方人,偏爱吃大米饭、新鲜鱼。
当年贺龙率部进军西南,许多山西干部不愿入川留川工作,思想工作不好做。贺龙听了汇报,把手一摆:“什么思想工作不好做?”两句话的事,遇上秀才就越搞越复杂。”
在干部大会上,贺龙也不要麦克风,在台上两腿一叉,大声说:“我们南方干部到你们北方来吃了八年小米,抗了八年战,现在我带你们北方干部到南方去吃几年大米还不行呀?还要再做多少思想工作?”
就这么两句话,问题全解决了。
父亲把大米叫“大米子”、小米叫“小米子”,叫得很亲切。他那湖南腔,搞不好还会听成“大妹子”“小妹子”。
父亲说:“大米子越嚼越甜,小米子越嚼越香。”
父亲不但爱吃小米饭,还爱喝棒子面糊糊,长时间不喝就会馋这一口糊糊。也爱吃杂面条,面疙瘩汤之类,都是晋西北的特色。我的母亲薛明祖籍是山西,对棒子面糊糊、面疙瘩汤之类当然也熟悉。老俩口虽然无需下厨房做饭,但像比缝纫一样,也经常比做饭手艺。那也是口头上比。贺龙滔滔不绝地讲一番拌面疙瘩汤,熬玉面糊糊或是蒸小米饭的手艺,薛明便挖苦他:“别听你爸爸吹牛,他整天开会打仗,都是警卫员帮他熬碗糊糊喝,他要熬准得熬糊了。”
我插一句:“爸爸也不学炒几样大菜,那才叫手艺,学熬糊糊算什么手艺,拿得出手吗?”
父亲摊开两手,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有啥办法,你妈那个山西就是个穷地儿,只能喝上棒子面糊糊。”
母亲马上反唇相讥:“别提你们湖南那个穷,种个西瓜长得不比山药蛋大,放到菜缸里还晃里晃荡响。”
在我们的哄笑声中,父亲常常跟母亲挑战:“说你山西人你就真山西人了?你是天津长大,在山西还不如我呆的时间长,喝糊糊你也不如我呀。”
“我不如你?”母亲毫不示弱,“我跟你比喝糊糊。”
我们这些孩子立刻哄闹着要看父母比试喝糊糊,他们还真地比试两次。熬了糊糊,用大海碗盛了,一边吹气一边丝丝噜噜转着碗圈喝,“山西人”喝糊糊真是一种艺术,那丝丝噜噜的声音就很撩拨人的食欲。比赛结果,还是母亲先喝完了。笑声里,全家人享受到一种开心的天伦之乐。
其实,作为湖南人,父亲贺龙真正爱吃的还是家乡饭。他常常带着神往之情,给我们讲家乡的糍粑的馨香;还有一种油粑粑。父亲说:“摆个小油钢,把粘粘的米面放到勺里,勺子沉入油锅。油就翻腾出花来,熟了就拿出勺,一个扣一个油粑粑,里面要是包了馅就更上讲究了……”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