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月我作为“黑帮子弟”,来到陕西延川县文安驿镇的梁家河插队落户。离开京城,投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周围遭遇的又是不信任的目光,年仅 15岁的我,最初感到十分的孤独。但我想,黄土高坡曾养育了我的父辈,她也一定会以自己宽大的胸襟接纳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于是,我真诚地去和乡亲们打成一片,自觉地接受艰苦生活的磨炼。几年中,我过了四大关:一是跳蚤关。在城里,从未见过跳蚤,而梁家河的夏天,几乎是躺在跳蚤堆里睡觉,一咬一挠,浑身发肿。但两年后就习惯了,无论如何叮咬,照样睡的香甜。
二是饮食关。过去吃的都是精米细面,现在是粗粝的杂粮,可不久我便咽得下,吃得香了,直到今日,我对陕北的乡村饭菜还很有感情,就拿酸菜来说,多时不吃还真想它。
三是劳动关。刚开始干活时,我挣6个工分,没有妇女高。两年后,我就拿到壮劳力的10个工分,成了种地的好把式。
四是思想关。这是最重要的,我学到了农民实事求是,吃苦耐劳的精神。同时,乡亲们也逐渐把我看做他们中的一分子。我生活在他们中间,劳作在他们中间,已经不分彼此,他们对我坦诚相待。让我做赤脚医生,做记工员、农技员。20岁那年,又选我做大队党支部书记。我和社员一道打井、打坝、修公路,发展生产,改变家乡的面貌。我已认定,这里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1993年,我再回梁家河时,有的乡亲提到,当年我在村里创建铁业社,为村民增加了收入;我带领大家开挖出陕西第一口沼气池,让村民用沼气照明、做饭。可是,我所记得的,是他们曾经无私地帮助过我,保护过我,特别是以他们厚朴实的品质影响着我,熏陶着我的心灵。
15岁来到黄土地时,我迷惘、彷徨;22岁离开黄土地时,我已经有着坚定的人生目标,充满自信。作为一个人民公仆,陕北高原是我的根,因为这里培养出了我不变的信念:要为人民做实事!
古人郑板桥有首咏《竹石》的名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想将之改几个字,作为我上山下乡的最深刻体会:“深入基层不放松,立根原在群众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基层离群众最近,最能磨炼人。七年多上山下乡的经历使我获益匪浅,同群众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为成长进步打下了比较好的基础。
在团结方面,我从小就受到家庭的影响。我父亲经常给我讲团结的道理,要求我们从小就要做讲团结和善于团结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给人方便,自己方便”,用他的话讲,就是做每件事不要只考虑自己愿不愿意,还要考虑别人愿不愿意,因为你生活在人群中,什么事情都以自己为主,就是不行的。
习近平2015年春节前夕赴陕西看望
父亲讲的团结方面的道理,当我们后来生活在集体环境时,体会就很深刻了。无论是上寄宿学校,还是下乡和参加工作,我都深深感到:凡事团结处理得好,工作都能做得比较好;凡事团结处理不好,就都做不好。特别是后来上山下乡到陕北,远在千里之外,举目无亲,靠的就是团结。
在这方面自己也有挫折和教训。在上山下乡时,我年龄小,又是被形势所迫下去的,没有长期观念,也就没有注意团结的问题。别人下去天天上山干活,我却很随意,老百姓对我印象不好。几个月后我回北京,又被送到从前的太行山根据地。我姨姨、姨父把我妈妈带出来在这里参加了革命,他们都是我很尊敬的人。姨父给我讲他当年是东北大学学生,“一二九”以后怎么开展工作,怎么到太行山。他说,我们那个时候都找机会往群众里钻,你现在不靠群众靠谁?当然要靠群众。姨姨也讲,那时我们都往老乡那里跑,现在你们年轻人,还怕去,这不对!何况现在城市也不容易,我们在这儿干什么?天天让人家当做流窜人口?
当时的国庆节经常要清理“倒流”人口,但清理完后,又不让我们回去,先关在派出所,一进去就是四五个月。而且关进去不是让你白坐着,还要让你干重体力活,海淀一带的下水管,都是我们埋的。
听了他们的话,回去以后,我就按这个思路努力跟群众打成一片。一年以后,我跟群众一起干活,生活习惯,劳动关也过了。群众见我有所转变,对我也好起来,到我这串门的人也多了,我那屋子逐渐成了那个地方的中心,时间大概是1970年。每天晚上,老老少少都络绎不绝地进来。进来后,我就给他们摆书场,讲古今中外。
他们愿意听城里人侃大山,讲他们不懂的事,渐渐地就连支部书记有什么事情都找我商量。他说,年轻人见多识广,比他懂得多。这样,我在村里有了威信。我那时不过十六七岁,村里几个老头有什么事也都找我商量。现在有几个作家的作品中把知青写的很惨,我的感觉并不完全是这样。我只是开始感到惨,但是当适应了当地的生活,特别是和群众融为一体时,就感到自己活的很充实。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