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海南在线,作者:佚名,原题为:《回忆知青岁月 海南农场的二三事》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中国“文革”时期的阶段性历史中的组成部分,我们这一代,生正逢彼时,正所谓时也命也。
当年,社会处于动乱之中,“停课闹革命”已三年,经历了全国红卫兵大串联、文攻武卫的亢奋事件后,沉积着三届六级数千万的青年学生,在城里游荡,最大容量安置这些学生只有农村、农场,于是,在当时的政治气候、社会环境及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最高指示的策略指挥下,我们被迅速取消城市户口,并非自愿地送到全国各地的农场、农村。
我1968年底至1977年初到位于海南黎族苗族通什自治州的乐东县某农场(生产建设兵团时期称三师十四团)屯垦开荒种橡胶。年轻人聚在一起,青春年少,发生许多愉快或不愉快的事情,知青聚会,均以回忆当年农场的人和事为话题,重重复复,在此仅记二、三事,与知青共享。
初到海南,五指山区的原始风景令人心旷神怡,挟“文革”的余热,少年轻狂,我也曾写“我们的路”的文章,极其轻浮高呼口号式地写道:“……大地为纸,汗水作墨,锄头做笔,谱写我们壮丽的青春诗篇。”抄在生产队的墙报上而洋洋自得。
但现实却十分严酷。
首先,农场是新建场,我们的工作是砍原始森林开荒种橡胶,清晨踏着山岚瘴气出工,冒海南热带40度高温,头顶如火的烈日作业,砍原始森林,震裂虎口,放火烧山、开荒、挖环山行、挖80×80×80的洞穴种橡胶。橡胶种下了,更要命的是挑水上山浇树苗,知青们歪着脖子,扭着腰,咬牙摇摇摆摆将百十斤重的水挑到山上,晃荡得所剩无几,为此不少知青留下腰椎歪曲的病患。如此超负荷的劳动强度,即使是农民出身的农场职工也吃不消,对于在城市长大的十七、八岁的年轻学生更是苦不堪言,收工回来,满手血泡,浑身酸痛,像被剥了一层皮,肩膀皮开肉绽,体力严重透支,散发着汗酸臭味的衣服都懒得洗,根本无法完成每天的工作量。难得休息一天(当时是两星期休一天),也要挖地瓜、收花生、割甘蔗,上山扛木头抬茅竹盖房子,累得站不直,用知青的话形容是:“北斗都朝南”。
其次,生产队处于黎、苗族山寨的深山大岭之中,生活条件较汉区更差,伙房似乎只会煮空心菜、耶菜、茄子,而且十来天固定不变只供应其中一种。信不信由你,空心菜老得可以用来捆柴火挑回家,茄子皮象塑料薄膜,大会战增加一顿木薯汤,当队里种的蔬菜一旦接不上,就把豆酱倒锅里用开水调稀,将浮在上面的虫子捞出来,撒几把盐,每人给一勺淘饭,整天饥肠辘辘,饿得双腿发软两眼发光。
随后,接踵而至的是海南湿热气候及瘴气所带来的特有的溃疡性皮肤病、疟疾、肝炎和各种传染疾病,个别知青为此长眠于海南大地。还有各类劳动工具及树头竹刺荆棘造成的严重创伤,出入会与无孔不入闻到任何气息即飞奔而来的山蚂蝗、红头黑尾比黄豆还大咬人剧痛的蚂蚁、30余公分长比大拇指还粗呈鲜红色的蜈蚣、或树上吊垂下来或挺起达一米高吐舌的毒蛇、藏在树洞里密密麻麻的蝎子相逢,尤其晚上去茅厕,经常会在手电筒的光圈里看见手臂粗的眼镜王蛇盘坐在粪坑里,恐怖之极。
几下招式,将“伟大祖国,天高地广,中华儿女志在四方……革命重担挑在肩上,毛主席的指示记在心上,红在边疆,专在边疆,在斗争中奋勇前进”革命歌曲所激发的豪情壮志和邢燕子、董加耕的光辉榜样拆解得片甲不留,毫无“战天斗地学大寨”的壮志。
偏偏遇上我们队长老康是个十分卖命的四川人,当兵复员到农场,老共产党员,没有多少文化,个头不高,颇为壮实,肯干而又带头作用,老康有的是力气,抡起3磅半的锄头轻松潇洒,如舞水火棍,遇到有树桩大石头的穴位,我们避之不及,老康“哼呀、哼呀”轻而易举就把它干掉,每天按质按量挖十来个穴,谁也不敢跟他较量。每当放火烧坝、烧防火带,老康总是第一个高举火把,摆出一付赴汤蹈火的架势,而我们一但点着干枯的树木,马上掉头便跑,管他是否已点燃全部着火点,老康却认真检查火场,总是最后一个灰头土脸地冲出已猛烈燃烧的火海。知青们都盼望下雨,只下一少会,也可以歇一下,但老康却不干,遇到下雨,就在山上大吼:“打于流打汉,抹于拼命看(大雨流大汗,没雨拼命干),”气得我们咬牙:“跟着老康干到死为止”。
为了取得喘息的机会,想方设法装病是最普遍的手段,无病装有病,小病大呻吟。知青们各式各样的小病不断,今天这个,明天那个请假,老康十分生气,大声嚷嚷:“生病有什么了不起,完全可以干活。”终于有一天,他拉肚子,泻得他脸色发青,气若游丝,他在队里宣布:“什么病都不许请假,拉肚子除外。”其后,腹泻是队里发病率最高最常见的流行病。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