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刚,一个公民的非正常死亡,终止了一部屡被诟病的法规,也开启了公民与媒体对社会重大事件参与意见的时代。
十年来,时常有人来看孙禄松,说多亏了他儿子志刚,才让他们现在在异乡更安全。也有人送钱,但他都不要,都是在外打工的,只要能来个电话,就很安慰了。
“常言道,人去如烟,志刚不是这样。”孙禄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志刚墓前凭吊人
湖北黄石工程师张树华,2003年之后,每年都会来孙家看望,今年也不例外。2月17日这天一早,他就赶到孙家在黄冈的饭店,给孙禄松拜年。张树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除了农历新年,大寒和清明这两天,他也会来祭拜孙志刚。
从黄石到黄冈,50多公里路程,19元车费,到了黄冈汽车站,就只能再打车。这段路很近,的士费大约8元,一般在车站趴活儿的司机不太愿意去,但只要听说是去孙家,就不再拒绝,并且每次都不收钱。
张树华的纪念方式很平静:到孙志刚的墓前站一会。
孙禄松说,这么多年,他这样的,并不少。一位黑龙江青年,在广州打工,特地坐火车赶来,谁也没通知,拿一束花,到孙志刚墓前静静祭拜,碰巧被孙禄松遇见,邀回家常叙,最后成了亲人一般。
他们经常谈论的,无外乎流浪乞讨人员的话题。多年来,孙禄松始终关注着这个话题,与人就此讨论已成了他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农村人,某种意义上,他成了这个使他儿子死去制度的反对代言人。
2003年之后,孙禄松一直跟着小儿子生活。2006年,小儿子的饭店开业。饭店的名字,一开始有人说叫“孙志刚父亲的酒楼”。全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拿哥哥的名声赚钱,心不安,于是只叫:孙氏酒家。
在饭店里,孙禄松只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老头儿,而在各路前来的凭吊者眼里,他是孙志刚的父亲,一个死于恶制度又毁灭了恶制度的年轻人的父亲,他被动地裹挟进公共话语中来,十年间,一次次回忆无法复生的儿子,一次次与人探讨,十年前的悲剧,到底该不该发生,如果不发生,志刚现在在做什么……
非正常死亡
十年前。
27岁的大儿子孙志刚刚跳槽到广州一家设计公司;24岁的二儿子孙志国正拜着名鄂菜大师学艺;而孙禄松,则给公园修亭阁。
在孙志国记忆里,哥哥总是很乐观,“认为自己会设计,又懂管理,将来一定会有发展。和我在一起,他更爱谈论国家大事。‘把这个社会改变一下’,他总这么说。”
孙禄松依旧记得,2003年的农历初六,儿子孙志刚打算出门的情景。孙志刚搂着父亲,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孙禄松笑着对二儿子说,将来你哥哥发达了会照顾你的。
孙志国当时不以为然,随口一说:“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十年后,孙志国说:“我后悔说了这句话。”
孙禄松本想多留大儿子在家住几天,但儿子坚持要走,看着儿子精神焕发,对即将到来的广东大城市生活充满期待,他也打心眼里高兴。
临走时,儿子又和父亲说,有机会,他在广东赚了钱,一定回来修好村里那条路,“修好路,方便了别人,也就是方便了自己。”
回忆起儿子,孙禄松努力调整着自己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冒出一句很书面的感叹:“多么好的儿子,很宽容,很善良。”
孙志刚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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