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7”地震中,云落小学房屋倒塌,造成3名学生遇难。
对于身处乌蒙山区的云南省昭通市彝良县各族山民而言,如果说“9・7”地震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天灾,贫穷、闭塞和落后则是他们需要长期面对的一个难题。
为了生存之需,他们砍伐森林、炸山开矿,却也因此破坏了当地的生态环境,地壳运动的破坏力因之放大。81名同胞多数死于山上滚落的碎石就是一个明证。贫穷落后也使他们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恢复重建的能力、长远发展的能力都相对较弱。
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云南指导抗震救灾时,多次指出当地“条件十分恶劣”的现状,表示救灾工作和灾后重建“难度不可低估”。但他强调,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就有信心、有能力战胜这场灾害。“人心齐、泰山移!”在一个受灾群众安置点,他这样告诉大家。
夺命巨石
此次彝良地震,很多人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夺去生命,这与当地脆弱的生态环境不无关系
位于洛泽河镇洛泽河村刘家坪社的彝良县洛泽河电厂,震后安置了200多名受灾群众。在“9・7”地震中,刘家坪社无疑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近20条生命在这里消殒,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夺命。
70多岁的李罗发(化名)读过四五年书,是村里少数几个“文化人”之一,他常常撩起帐篷,坐在门口抽烟,就像以前蹲在家门口一样。
他的家人面对这场天灾表现得有些麻木,老伴说这就是“老天爷不开眼”,而他年仅6岁的“女孙孙”,反而“享受”着这场灾难带来的新鲜感:她可以天天吃糖包子,还能像露营一样睡在帐篷里。
只有李罗发意识到,在这场天灾里,未必没有人祸的因素。
早年间,刘家坪社不过是深藏在乌蒙山区的一个普通村落,全社50多口人主要靠在山上种玉米为生,靠天吃饭。后来,山上丰富的矿产资源被挖掘,山沟沟里的平静被打破。
李罗发记得自己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一些小矿主就悄然扎进这里,他们雇用村民开山炸石、挖矿炼矿。为了冶炼矿石,大量树木被砍伐。一个个村寨失去原来的面貌,甚至原来的地名也逐渐被淡忘,取而代之的是“铜厂沟”之类的地名。
老一辈村民记忆最深刻的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大炼钢铁,“整山整山的树木被砍伐”。而在年青一代的记忆里,更大的改变是从2002年开始的。随着当地经济的发展,采矿业进一步发展壮大,一条条山沟被采矿炸山的巨响惊醒,贫困闭塞的村民仿佛听到了致富的号角,大量村民加入矿工的队伍。
李罗发的儿子小李也想成为一名矿工,他对父亲说:“我们种一辈子玉米挣的钱,还不如当一天矿工挣的工资。”李罗发同意了儿子的要求,独自一人承担起家里种地的重担。
李罗发记得很清楚,儿子第一个月的工资是450元,小李捏着那把旧旧的钞票冲进屋里,像摆展品一样给家里每一个人看。这个6口之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小李的媳妇在自己的破旧衣服里缝了一个里兜,她仔仔细细地将这些钱折叠好,放进兜里,每天要拿出来数几次。慢慢地,每个月几百元的工资让这个原本只能吃上玉米糊糊的家庭,渐渐尝到了甜头。
村民们都想方设法往矿上扎,他们知道,这个地方能让他们“快快地挣钱,快快地让家人脱贫致富,喝上一口带肉的汤”。
目前,仅刘家坪社所属范围之内,就有大大小小8个煤矿和铅锌矿,矿工少的二三百,多的上千人。满山的矿洞密密麻麻排列在山头上,有时也让李罗发担忧:“这样挖下去,山上会不会挖空了?”
开挖矿洞需要顶子木,将矿洞支撑起来,才能保障矿工出入采矿。在矿上打工的村民为了省钱省事,直接上山砍伐树木。
见到儿子常常扛着斧子上山,李罗发不止一次劝阻:“娃子,树砍完了,山就荒了,咱们山下的房子就险了!”他也劝阻过其他上山砍树的矿工,但没人愿意听他这个老头子的唠叨。
李罗发眼看着这些深居山野的村民开始搬到街道周围,盖起了自己的楼房,他们黝黑干裂长期暴晒的皮肤开始变得红润细腻。与此同时,刘家坪和龙街附近的树木一棵棵倒下,被磨平削尖成为矿洞里的顶子木,山土一点点被雨水冲走,山石开始裸露松动。
当地震突然来袭,这片脆弱的土地顿时变得满目疮痍。巨石在地震中被震碎震松,从几百米的陡崖上倾泻而下,李罗发眼睁睁看着有村民被山上的巨石砸死、碾轧。在这场5.7级地震中,共有81人遇难,6000多间房屋倒塌。
大地的隐忧
专家称因为地质灾害已经造成很大的破坏,这里的环境已经不能承受这么多的人类活动
云南省地震局防灾研究所所长张建国在灾后说,洛泽河流域土地破碎且地形陡峭,“一个轻微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这个地方发生滚石、滑坡等地质灾害,更何况是地震?”
国土资源部地质灾害应急中心常务副主任田廷山也看到了这里地质条件的脆弱,地震发生后,他对灾区进行了调查,发现这是一个极易发生高强度地质灾害的地区。“这个地区本身地质环境非常脆弱,历史上也多次发生过地质灾害,不过往年都是一些单体的(地质灾害),没有引起这么大的重视。这次地震则引起了一些大范围的、群发性的地质灾害。”
田延山认为,人类活动对这个地区的影响也很大。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规模的森林砍伐、大炼钢铁使该地区生态环境从根本上被破坏。最近几年又因为工程建设加剧,一些道路、交通、水电设施上马,加上人口剧增和对矿产资源的无序开采,使得这个地区的地质环境承受的压力很大。
田延山坦言,因为地质灾害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这里的环境容量已不能承受这么多的人类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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