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公开的报道说,邓小平是来“与出席十四大的全体代表见面”的,其实,我们也可以认为,他是在以某种方式,对江泽民表示支持,也向中央委员会里的这些新人说“再见”。
摘自《天津日报》2003年7月7日专副刊第11版,原载于《变化——1990年—2002年中国实录》,作者:凌志军,出版: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
凌志军所著的《变化——1990年—2002年中国实录》(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一书面世后,立即引起读者的注意,在许多书店的“畅销书排行榜”上连续几周都能见到此书。
作者酝酿和写作此书历时三年,增删五稿。通过大量材料反映了我国这十三年来各方面的深刻变化,使我们看到改革开放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巨大发展。书中详细介绍了邓小平同志这些年的贡献。现将书中记叙邓小平如何走完人生的描述摘录如下——
邓小平是在1989年9月4日提出他的辞职请求的。辞职信写给党中央政治局。但是,直到11月9日全体中央委员同意了他的辞职之后,他才算是退休了。在当代中国的历史上,这一天是可以留下一页的。党的领袖的“终身制”在这一天被瓦解了,第三代领导集体从这一天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历程。当邓小平的辞职公开之时,不少老百姓认为,他辞职却不一定会辞事。不过,我们从现有种种记录来看,至少在那个时候,邓已下决心不再过问台前幕后的是非恩怨。用他自己的话说,“退就要真退”,他今后不再代表集体、党和国家,亦不再插手中国大政。当日诸如《人民日报》这样的官方报纸,全都大张旗鼓地说邓小平“告别政治生涯”。如果不是他的本意,旁人是不敢这样说的。“你们有事找我,我不会拒绝,但是不能像过去一样。”他对中南海里新一代领导人说:“我不希望在新的政治局,新的常委会产生之后再宣布我起一个什么样的作用。”还说,“我多年来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一个国家的命运建立在一两个人的声望上面,是很不健康的,是很危险的。”他相信他已完成第二代领导向第三代领导的过渡,回到家里,对家人说:“退休以后,我最终的愿望是过一个真正的平民生活。”
1992年10月12日,中共十四大在北京召开,江泽民作了《加快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夺取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更大胜利》的报告。江的声音停止的时候,台下掌声雷动。会场外面,有一个人也在鼓掌,这是邓小平。他是特邀代表,但没有到会场来,正坐在家里的电视机前,看着他的接班人读完了最后一句,说“讲得不错,我要为这个报告鼓掌”,便独自拍起手来。可是当时大会堂里这些人,并不知道邓在和他们一同鼓掌,会一散,都问邓小平为何没来。大家一直期待着他出现在大会堂里。
邓打定主意:再次到前台走一趟。那一边,会议已经闭幕,代表们全都觉得这场面缺少一个高潮,不免美中不足。正在这时,一个人走进来,站在他们面前,那正是邓。他身穿灰色中山装,把脚踩在红色地毯上,一边迈步,一边频频致意。七个常委全都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两千多位代表和中央委员全都站在他的面前,掌声不息。他微笑着走了一圈,停下来和几个人握手,然后又走到中间,看看大家,对江泽民说了一句话:“这次大会开得很好,希望大家继续努力。”然后转过身去,摆一下手,飘然离去。众人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目不转睛。他没有再说“告别政治”这样的话,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公开的报道说,他是来“与出席十四大的全体代表见面”的,其实,我们也可以认为,他是在以某种方式,对江泽民表示支持,也向中央委员会里的这些新人说“再见”。也许他还希望把江泽民未来道路上所有障碍都搬开,所以他才要求所有的老人和他一同离开。他要这次会议取消中央顾问委员会,从此不再设立类似机构。在此之前,“顾问委员会”是党的权力机构中最重要的部分,“顾问委员”也遍布全国。从那以后,所有顾问委员都取消了。
……
1997年2月,也即旧历丁丑年正月,全体政治局常委都接到通知不要出京,留在家中待命。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变故,而是一个既定的进程日愈迫近终点:邓小平走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医院的报告说他已经病危。自从1994年春节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了,境外的媒体就像那个总是高喊“狼来了”的孩子,至少一百次说他“病危”,但他却在京城里自己那个四方形的院落中,过得既舒适又洒脱。这一次没有谁说什么,可是“狼”真的来了。
只有他的家人和党的新一代领袖们知道这个消息。根据医生解释,他的心脏健康,肝脾也好,没有老年人常见的糖尿病或者前列腺炎,致命的问题发生在神经系统,这在医学上叫做“帕金森综合征”,是一种没有办法根治的疾病。“他患帕金森综合征的时间也长,治了十几年呢”,吴蔚然说,“到后来,越来越差。”疾病蔓延到呼吸器官,一发不可收拾。1996年12月的一个清晨,他一觉醒来,觉得呼吸不畅。按照过去多年的习惯,他本应走到卫生间里去洗脸刷牙,然后坐在一个小方桌子边上喝一杯茶,开始吃早餐,有牛奶和鸡蛋。秘书通常在这时进来,把他要用的东西放在办公室里——眼镜、手表、放大镜,还有一摞文件和报纸。他把一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办公室里。这里有一个办公桌,但他不喜欢坐在那里,通常是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批阅文件或者翻看报纸。他喜欢看地图,喜欢翻字典,有时候看看《史记》或者《资治通鉴》,但他更喜欢看《聊斋》。他喜欢打桥牌、游泳、看人家踢足球,但他最经常的运动是散步。他喜欢散步,对他来说,那是锻炼,是休息,也是思考。有人说这是他在“文革”被贬、离群索居在南昌郊区那个小院子时养成的习惯,那条著名的“小平小道”就是他在那三年里踩出来的。现在,在京城中心他家的院落中,也有这么一条小路了。每天上午10点钟,护士就会进来,提醒他出去散步。他的贴身工作人员王士斌精心丈量过这个院子,说它长五十米,宽四十米,绕院子一圈是一百八十八米。还说,“中国的许多重大决策,是他在那条小路上边散步边思考出来的。”可是这个早晨,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咳嗽不止,令他不能正常呼吸,不能下咽食物,更无法完成他的这些活动。身边的医生已经不能应付这个局面,只好把他送进医院。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n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