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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石头 夺命泥石流:“一分天灾,十分人祸” |
www.sinoca.com 2011-06-16 大洋网 [复制链接] 字体:大 中 小 |
大云山下詹桥镇观山村山冲里,疯狂的石头,和泥沙与山洪一起,在10日凌晨,冲毁了观山村毛家组和余家组村民的房屋、地坪、农田与庄稼,村民在受损的房屋外墙写着“一分天灾,十分人祸”。
记者 周焕 发自湖南岳阳
6月12日下午3时15分,湖南临湘市詹桥镇贺畈街头十字路口,人流穿梭往来。自2008年被并入詹桥镇后,贺畈的街头已有许久未聚集过如此密集的人群了。
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有一类人最为扎眼。他们蓬头垢面,眼神茫然,面容憔悴凄哀,大多穿着已不合身、失去光鲜色彩、打着皱褶的衣裤,肩头或身后扛着拉着赤脚的幼子。
这是一群刚刚失去亲人的灾民,也有人叫他们遇难者家属。他们身后那条乡村水泥公路,所通往的正是3公里外他们为沙石所覆盖的家园,和在盛产麻石的同时也制造了大量沙石的大云山。
疯狂的石头
大云山横跨临湘市与岳阳县之间,风景优美,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相映成辉,原为道教名山,曾建有28座道观,常年香火不断。
但如今的大云山,却以盛产麻石闻名远近。
6月11日9时12分,大云山下詹桥镇观山村山冲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顺流而下。水势虽已消退,但10日凌晨山洪与泥石流肆虐时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
这条被当地人称为石坳港的小河,已无法分清河道与河岸。宽数十米的河道与河岸上,居民的门前屋后甚至是房屋内,都兀立着巨大的静默的麻石,低洼处的淤沙上散落着残损的椽子、电线。
这些疯狂的石头,和泥沙与山洪一起,在10日凌晨,冲毁了观山村毛家组和余家组村民的房屋、地坪、农田与庄稼。而它们都来自石坳港的源头,大云山深处。
新华网和当地媒体报道,6月11日、12日,湖南省水利专家曾两次前往灾难发生地实地调查,并得出山洪和泥石流系300年一遇的特大暴雨造成,大云山上并无矿石开采行为,也没有水库。
但遭遇灭顶之灾的毛家组和李家组村民们并不这么认为。
11日上午11时,刚刚失去妻子的李家组村民李垂龙,指着淤积在山脚下一户村民老屋门前场后的大小麻石,对在场的十余名媒体记者说,这些麻石上有清晰的炮眼,它们是大云山上的采石场丢弃的废料,在暴雨和山洪的冲刷下,从山上滚落下来的。
大云山上,是否存在采石场与矿石开采行为?李垂龙和同村村民称,临湘境内的大云山上,有三家采石场,分立于三个山头,其中一家石场因石材质量不尽如人意,于2005年关闭;而其他两家采石场,在灾难发生前一天时仍然在生产。
对大云山上开采矿石的行为心存怨恨的,不仅仅是观山村毛家组和李家组的村民。
杨定是云山村石庙组村民,石庙组位于石坳港北面,地处石坳港和邓家港两条河流夹击的中间地带,紧挨着观山村的月星组,村民的稻田与毛家组最近距离仅500米左右。石庙组在这次灾难中有1人死亡,9户村民房屋被冲毁,其余10多户村民的房屋也大多成为危房,农田大多为泥沙掩盖。
常年在外务工的杨定并不清楚大云山上究竟有几家采石场,他只知道,大云山的山体被采石场挖得满身是伤。
杨定说,采石场生产时会放炮,常常直接用挖掘机将废弃的沙石从山上往下推,这些沙石顺着陡峭的山坡滚落下来时,声音极响,即便是在几里路外的月星组,都能听见;偶尔会听到一些游客抱怨说,大云山哪里还是什么国家森林公园,分明是采石场。
去年此时发龙舟水,采石场堆积在山体上的沙石,被山洪冲下山,覆盖了云山村冲涂组和观山村村民的部分农田。愤怒的冲涂组村民翻上大云山,关闭了采石场的电闸,迫使采石场停止作业。
后经镇政府调解,采石场给冲涂组村民赔偿了1万多元钱。“才1万多块钱啊,就这1万多块钱,都费了很大的劲,才拿到手的,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尽管当地官方否认临湘境内的大云山上并不存在采矿行为,但位于大云山上的几家采石场均有合法开采手续,其中最大的两家采石场“顺兴”“得利”具备安全生产许可证。
在顺兴采石场办公室内,还悬挂着临湘市委、市政府于2005年颁发的 “重点保护单位”、 “临湘市公安局重点企业保护单位”等匾牌。
当地村民一致认为,在山洪泥石流灾害中,这些被采石场废弃或推下大云山的疯狂的石头,就是冲毁他们家园与房屋、庄稼,为当地带来死伤的凶手之一。
在整个岳阳市,因开采矿石所带来的地质灾害隐患,远不止詹桥镇和临湘市。在岳阳人大网上,发表于2010年8月17日的《(岳阳)人大导刊2010年第4期》中,一篇署名为汨罗市人大常委会张霞光的文章,就曾痛陈汨罗县麻石开采乱象所造成的泥石流隐患。
被遗忘的山塘
6月10日凌晨3点多,住在大云山山顶的李垂龙,被瓢泼大雨和雷电惊醒。他惦记起借宿在山脚下毛家组岳父家中的妻子,站到屋前往山脚下眺望,但暴雨激起的水雾遮住了视线。拨打岳家电话,无法接通,再打毛家组其他村民家电话,仍然无法接通。
“当时我就想,出问题了。”李垂龙赶紧骑上摩托车,心急如焚地冒着大雨往山下赶。刚走了不到一百米,下山的道路就被顺着坍塌的山体倒下的树干挡死了。
李垂龙返回住处,带上砍刀,砍断并移开拦住道路的树干。这时天已蒙蒙亮,雾水随着雨势变小,渐渐散去。李垂龙再次眺望山脚下岳父家方位,让他绝望的是,除了一片白花花的水面,他什么都没能看见。
此时,想尽一切办法往家中赶路的,还有在岳阳做工的杨定和6名贺畈籍乡邻,他们挤坐一辆的士内,忧心忡忡地听着车窗外密集的雨声。
终于下了山的李垂龙,守望在岳父家的方位附近,抑制住心中的悲痛,徒然地四处张望。妻子和岳父家8名亲人,连同房子一起消逝了。当他在二十公里外的桃林镇,再次看到妻子时,已是阴阳永隔。
连夜赶回的杨定们和闻讯赶来的附近村民,在腰间捆上绳索,过湍急的洪水,四处奔走呼喊,寻找生还者和死难者。
李垂龙的侄子李新中等人,在10日当天,从倒塌的房屋中,露出水面的树梢上,垮塌的桥墩下,回水湾里,淤积的泥沙下,拉出9人,其中仅有1人是生还者。
这个雷雨交加的凌晨,毛家组、李家组和附近的村组,有近四十人失踪。
村民们认为,导致这场悲剧的最直接的原因,是大云山南麓毛家组上游的易和坑溃坝。
山洪和泥石流暴发的次日,6月11日上午10时36分,李垂龙与当地多位村民带着时代周报记者,爬上大云山南麓的一处山腰。
一道深五六十米的峡谷,赫然映入眼帘。这道峡谷,就是山洪和泥石流爆发前依然存在的易和坑遗址。峡谷最宽处,即为易和坑曾经的堤坝所在的位置。铺满沙石的塘底,散布着大量大如房屋的巨石。
一位年长的李姓村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易和坑修建于1978年,当年曾动用全村600多名劳力,历时近一年方才完工。堤坝系沙石夯筑而成,长约五十米,仅在外层用石块砌有一层几十公分厚的挡土墙。
易和坑下,就是毛家组村民的房屋和农田。村民们说,近年来,因年久失修,外加沙石淤积,易和坑被废弃。
村民们指责,2005年前,一位外来老板在附近山坡上开山修路,探查矿石,导致植被被破坏,山体松动,并堆积起无数的沙石。大雨过后,这些沙石在雨水和山洪的冲刷下,滚入已废弃了的易和坑,被堤坝拦截并淤积在堤坝上方,壅塞了泄洪道,致使易和坑库容变小。
由于无法及时泄洪,加上堤坝本身并不结实,又年久失修,急剧上升的水位迅速漫过并不结实的堤坝,最终导致溃坝。堤坝与淤积在堤坝上方的沙石,在山洪的裹挟下,瞬间吞噬了山脚下沉睡的村庄。
在当地村民的眼中,这个面积远大于一般山塘的易和坑就是一个水库。曾有村民意识到,这个空悬山腰淤积着大量沙石的水库的巨大威胁,吁请当地政府加固堤坝,但一直未有答复。
13日下午4时许,岳阳市水务局一名刘姓副局长和防汛办综合科林姓科长,在电话中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登记在册的岳阳市全市中小水库中,并没有一个名叫易和坑的水库;如果易和坑是水库,一定会被收录在水务和防汛部门的统计资料中。
一名自称是水利部工作人员的网友,曾在2009年9月在搜搜问问上提供了一份192个临湘市水库名册中,这一名册中也未见易和坑水库字样。
易和坑并非水库,这意味着它很难被列入当地防洪预警名录,是一个容易被当地防汛和水利部门甚至是村民们所遗忘了的山塘。
当地村民事后分析,正是这个被废弃了遗忘了年久失修的致命山塘,在山洪暴发时溃堤,冲毁了他们的家园,带走了他们亲人的生命。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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