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唐王镇的一位菜农韩进,去年听人家说养殖赚钱,就借了一万块钱买了一些小羊,盖了棚子买了饲料,本想能赚点钱供孩子上学,不料这些小羊却染上了瘟疫,一万元全部赔光;今年他将家里六亩多地全都种上了卷心菜,但现在卷心菜价格只有8分钱一斤,不堪生活重压的韩进因此自杀。
这是一起令人窒息的人伦惨剧。区区万元,对“三公消费”而言并不起眼,但这一万元对这位农民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是他生活的全部希望。这是一位辛勤劳作的农民,但他的勤劳并没有让他获得有希望的生活。
表面上看起来,韩进是死于菜价过低,但更深层次上,这折射的是一位农民在市场化的浪潮中的茫然无措。中国30多年的市场化改革,带来了经济高速增长,但短短30年,社会的贫富差距就拉大到了令人忧虑的程度。市场经济原本既是一种能最有效地促进资源有效配置、动员财富创造的制度,也是一种能有效缩小贫富差距的制度。因为在市场里,如果竞争规则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各自所拥有的大致相当的资源禀赋来创造财富,如果每个人面临的机会大致相当,如果再加上政府为少数的市场竞争的失败者提供能基本维持体面生活的社会保障底线的话,就断然不会出现过大的贫富差距,每个人都将获得有尊严的生活。
但事实上,上述市场经济所必须具备的四个前置条件,在今天中国的市场社会都是不完善的。就市场规则而言,我们可以看到,弱势群体和强势阶层之间的市场交易是不对等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农民工的工资屡被拖欠。工人组建工会和资方进行集体谈判,农民联合起来组成生产合作社,其目的都是为了克服原子化的个体在市场中的孤立感无助感,这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这将让市场主体之间获得相对平等的谈判地位,而事实上今天中国的工会农会都是相当不健全的。假如所有的农民都能组成一个个具有谈判能力的合作社,卷心菜的价格断不至于被压到8分钱一斤的份上。
有网友在讨论,韩进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呢?现在的工资已经不低了。可是,打工是需要技能的,农家子弟自小获得的教育机会是远不如城里人的,国家的教育投入并没有平等地配置到每个人身上;许多农家子弟多年来也就在农活上积累技能,这是他们唯一的谋生能力,也或许他们曾经出外打工但并没有拿到工钱,这些因素都使得出外打工并不是他们的有效选择。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什么选择机会。他们可以选择经商,但他们没有本钱,银行是不会贷款给他们的;他们拥有一块只可用于耕作的土地,尽管城里的地价房价高到了惊人的程度,但他们却不能够把他们的土地和农居卖给城里人获得做生意的本钱。他们又能做什么生意呢?这么多的行业被行政性垄断了。这些因素显示,民众拥有的资源禀赋是极不平均的,市场机会并不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开放的。
那么务农就是死路一条么?也不尽然,如果农业政策能有效跟上的话。如在美国,政府会对农业给予高额补贴,会对农产品制定保护价收购,会对农民直接补贴限制部分农田耕种,以减少农产品的供给抬高农产品的价格,或实施农业保险政策帮助农民对抗价格风险,诸多政策的共同作用,美国农民的城乡差距已然完全消失。即便如韩进这种应对市场风险极差的民众来说,只要政府建立了社会保障体系,为他们提供一道底线的保护网来保障他们能获得略为体面的生活,他们也就不至于走上绝路。
菜农之死,折射出的是体制的系统性困境。要保障民众真正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得对我们的市场体制动大手术了。(作者:苏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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