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难学生王湘粤的母亲无神地守在女儿曾经上学的操场上
这是一座民国16年落成的石拱桥,当年之所以起名为“因果”,是“今生种因,来生结果”来启发大家修桥补路多行善事,未曾想74年之后,活生生的14条幼小生命陨落于此。
东塘村地处湖南省衡南县松江镇丘陵地带,全村1300多人,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村里的小学在2004年“撤点并校”中被强制撤销,至今六间教室的校舍已被废弃,娃娃们上学须到5里外的因果村完小,小一点的每天早上上学,晚上回家,大一点的周一去上学,周五才回家。
对于带孩子的老人来说,接送孩子上学就成了大问题,于是村头开商店的老陈瞅准了于己于人都有利的机会,开起三轮车接送娃娃。凡是每日接送者每年收费400元,每周接送者每年收费100元,20个娃娃一年也仅有5、6千元,这对于人均年收入2800元(镇政府要求村委会以4800元上报)的村民开说,确实不算一笔小收入。
但最终老陈却因为这个简单的营生锒铛入狱,因为他的失误,整整一车娃娃掉进了水里,尽管老陈也奋力搭救,但最终14个孩子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学校楼梯拐角上的黑板报
出事的因果桥和乡路呈直角,老陈顺着乡路由西向东而来,原本应该右拐向南上桥,但偏偏车头斜刺着冲下拱桥掉进河里。桥面宽约4米,老陈的三轮车宽只有1.1米,按说过桥不应该有问题,但或许是上桥前面还有一个很小的斜坡,或许是20个孩子加在一起使得摩托力不从心,或许是老陈急于要去帮着要下葬的人家抬棺材,因为当天8点半有老人“上山”,需要18个人轮流抬棺材,每人可以获得60元的酬劳。
59岁的老陈在村里口碑不错,甚至哭得死去活来的孩子亲人也没有人埋怨老陈一句。相反,村民们对当地政府却充满了抱怨,虽然当地政府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向每个签订协议并在期限内火化孩子遗体的家属“先期垫付补偿款”和安抚金18.8万元。
村民们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主要的不满集中在当天救护车来得太晚、医院里救治不及时和政府对死者家属态度粗暴。
在这起车祸中,62岁的王诚国的两个孙子掉进水里,万幸的是孩子只是受伤。但王老汉说起救人过程,他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说救护车事发一个半小时后才赶到,在救人现嘲没有一个拿国家工资的医生和警察”下水救人,都是附近村民和孩子亲人自发将娃娃救上岸。
夺命的因果桥
传播更广泛也更让人气愤的说法是,医院医生曾提出“先交钱再救人”的要求,但记者询问了所有接受采访的孩子家属,“到底是那个医生对哪个家属提出的这个要求?”,得到的答复都是“听说的”。但大家一致的疑问是:既然医院已经认为孩子已经死亡不再施救,那为何又将孩子从太平间抱到急救室里急救?
当时的状况是,当天下午2时许,很多孩子家长聚集到了医院,看到孩子被放在太平间冰冷的地上,很多人冲破警戒线,将自己的孩子抱起来,有人甚至将孩子抱到了县政府,并称有人看见孩子在动,有人感觉孩子还有心跳。于是医院按照家属要求,再次对孩子实施“抢救”,当再次宣布孩子死亡时,失望至极的家属们将孩子遗体从抢救室里放到住院部大厅,医院大门外一辆警车也被掀翻。
谭世杰(遇难时8岁)
谭延银(遇难时9岁)
与此同时,衡南县政府迅速启动应急预案,由县、镇、村三级组织各出人马对死者家属进行“几对一”安抚说服工作。说服的主要内容就是催促家属早日签订和县人民政府的“垫付协议”。
在这个协议里,衡南县人民政府是甲方,最终协议内容为“由于肇事司机无赔偿能力,从人道主义和维稳出发,就乙方的赔偿金额,达成如下协议:甲方先行垫付乙方受害损失共计15万元;乙方在28日凌晨5时前处置尸体,甲方付5万元;在12时前安葬完遗体,甲方再付10万元。”
起初无人签订协议。后来据称是软硬兼施,在发出最后通牒同时,又口头增加了每个学生“保险赔偿8000元外加政府捐助2万元期限内签订协议奖励1万元”的内容,最终14个孩子家长都在协议上签字画押,当天12时前,所有孩子均已火化。
最可怜的是一个小女孩的妈妈,出事当天就从广东赶回来,晚上去太平间里去看女儿的遗体,四周漆黑一片,在两部手机的光亮下,和女儿最后一次见面。她说,之所以最后选择了在协议上签字,是不想让女儿孤零零地留下黑漆漆的太平间。“我女儿胆子小,我怕她怕”。
衡南县政府拟下的垫付协议
衡南县劳动局长为了促使遇难孩子家长尽早签订协议,额外用信封手写了一份《承诺书》
14对夫妻的孩子没有了,因果小学教室里一下空出来14个座位。二年级原本25个座位一下就少了7个学生,其中谭世杰和龙小森不仅是同桌,而且在家里都是独生子。
王湘粤的妈妈王诚英走到女儿曾经上学的学校,爬上女儿曾经睡过的女生宿舍上铺,哭着喊着,哭累了,就呆呆地站在操场上。
在学校楼梯拐角上黑板上,板书着“爸爸妈妈给了我们生命,将我们带到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我们享受着生命的快乐,感受到生命的宝贵。生活中,我们会遇到许许多多威胁我们生命安全的危险因素……”
下面的字看不清楚,校长陈新说是被顽皮的孩子给擦掉了。
家长们说,因为山村的风俗,未成年孩子夭折后遗体不可以回家,孩子遗体火化后就没有留下骨灰。曾经活泼可爱的一张张笑脸,如今只留下一个名字、几张照片;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只如同因果桥下那枯萎的浮萍。
遇难者名单:
李文强 男 2003年出生 一年级
李羊 男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龙小森 男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谭世杰 男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王慧文 女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王云霞 女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谭薇 女 2004年出生 二年级
王琴 女 2000年出生 二年级
王湘粤 女 2002年出生 四年级
王争 男 2002年出生 四年级
谭延银 女 2001年出生 四年级
谭世荣 男 1999年出生 五年级
何珍伟 男 2000年出生 五年级
王磊 男 2000年出生 六年级
可悲的是,14个幼小生命陨落之后12小时,4万人的演唱会在40公里外的衡阳举行,有人高唱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据主办方一月前的广告视频称,该演唱会主办方为国家发改委产业研究所、湖南省发改委和衡阳市人民政府,承办方为衡阳市委宣传部、衡阳市广电局。
提醒你们,不应该忘记14条生命殉失在因果桥,别忘了世上还有个因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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