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清平药材市场里,灵芝并未被当作“神药”来卖
不同品牌的灵芝孢子粉铺天盖地 IC供图
灵芝孢子粉
“克癌”真相调查
利润惊人厂家力推 市场混乱胡诌疗效 有些患者因此送命 专家告诫最好不吃
试以灵芝孢子粉为例,一般对动物移植性肿瘤的抑制率大约在30%左右,但能否据此认为对癌症患者的肿瘤就有治疗的功能,甚至被奉为治癌灵丹妙药呢?结论当然是否定的!
―――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中华医学会肿瘤学分会主任委员徐光炜
早在2007年底,中消协就曾公开发布消费警示:灵芝孢子油不具有任何治疗作用,更不可能治疗癌症。但羊城晚报记者近日调查发现,广州许多药店仍打着治癌的大旗,热卖“灵芝孢子油”的兄弟产品“灵芝孢子粉”,有人甚至把两百元一斤的原料磨成粉末装进胶囊,一卖就是几千元一盒。
如此高价的灵芝孢子粉,真是治癌的灵丹妙药吗?
销售者说可以治癌症
在广州,灵芝孢子粉最热销的地方当数不少三甲医院附近的药店以及商店了。
两天前,记者来到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对面的华泰宾馆附近,看到这条路上至少有十几家药店和商店都在销售灵芝孢子粉,沿途也不停地有人派发保健品传单,其中不乏灵芝孢子粉的推介。在这些宣传单上,灵芝孢子粉的抗癌治癌功效被吹得神乎其神,有的说“灵芝孢子粉可以破坏肿瘤特有的端粒酶,毒杀肿瘤细胞”,有的说“灵芝孢子粉可以调节肿瘤细胞的电位,直接破坏肿瘤细胞”。
按图索骥,记者走进这条街上的一间灵芝孢子粉专卖店。听说记者要探访肿瘤病人,一位女店员立即拿出几种不同规格的灵芝孢子粉推荐给记者。记者注意到,这些产品中只有一种有“保健食品”的蓝帽子,上面注明的功效也只有一句话“免疫调节”,完全没有与预防及治疗肿瘤相关的任何信息。女店员解释说,因为这不是药,所以不能说可以治肿瘤。而在其他几个品种的包装盒上,甚至看不到“保健食品”的字样,功效说明更是不见踪影。女店员又解释说,没有标明“保健食品”说明那是连婴儿都可以吃的食品,正因为是食品,所以不能在包装盒上标注功效。解释完后,女店员又“舌灿莲花”地推介,灵芝孢子粉对肿瘤的治疗效果没得说,他们的店开在这里冲的就是肿瘤医院的病人,购买者也主要是肿瘤病人的家属和探访者。
利润可达几十上百倍
还是在这里,记者走访了多家药店和商店,看到灵芝孢子粉价格不菲,50克盒装灵芝孢子粉最便宜的也要98元,最贵的某品牌30粒胶囊装破壁孢子粉竟卖到了3500元一盒。
随后,记者又来到广州市最大的中药材市场―――清平药材市场,走访了一圈后发现这里的灵芝孢子粉“身价”跌了不少,每斤仅要两三百元。市场里有档主告诉记者,他那种袋装灵芝孢子粉黑乎乎的看起来不好看,但有人买回去装进胶囊一斤就能卖上几千元。
广州市中医院肿瘤科主任张华,因开办了“肿瘤咨询在线”网站,便不时有自称保健品公司或厂家者发来邮件,要与他合作,说他们愿意提供灵芝孢子粉原料,一公斤十几二十元,只要装进胶囊,再包装一下,想卖多贵都行。
从十几元一公斤到30粒3500元,其成分也许会有一些差异,但仍能看出那些商店和药店热衷推销灵芝孢子粉,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有暴利可图。
据业内人士介绍,早年灵芝孢子粉由某品牌一统天下,不过现在这个市场已经非常混乱了,品牌和厂家数以百计乃至上千。他掌握的情况是,有些只有几名员工的校办工厂,买台打粉机,把灵芝打碎了装进胶囊,就敢号称灵芝孢子粉推向市场。
背后推手厂家和商家
一般而言,灵芝孢子粉注明的功效仅为“免疫调节”,但许多消费者看重的还是其生产、销售者宣传的治癌效果。
灵芝孢子粉究竟能否治癌?张华说,他在肿瘤治疗的临床已经工作了二三十年,从未用过灵芝孢子粉治疗病人,也没听说过哪个医生给病人开过这种处方,如果它真像有些厂家或商家宣传的那么好,那么肿瘤的治疗将会出现震惊世界的突破。张华的方向是中医药治疗肿瘤,但他说灵芝并未列入抗癌中药目录,在一些抗癌名方中也没见过灵芝的身影。
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中华医学会肿瘤学分会主任委员徐光炜曾专门撰文:“各种保健品虽均有一定的功效,但并非‘药效’,虽一字之差,其谬误则大矣。因为凡是药品均须经由严格的人体试验证实,要对某种疾病或症状有肯定的疗效、只能允许有限的人体可忍受的毒副作用、质量稳定,可以被控制于恒定的水平,三者缺一不可。而所谓的功能性食品或保健品,只要经各种实验室试验及动物体内试验证明具有某种功能即可。试以灵芝孢子粉为例,一般对动物移植性肿瘤的抑制率大约在30%左右,但能否据此认为对癌症患者的肿瘤就有治疗的功能,甚至被奉为治癌灵丹妙药呢?结论当然是否定的!”
张华介绍说,他最早接触灵芝孢子粉还是几年前这种保健品刚刚兴起之际,当时的“肿瘤宣传周”活动由一家企业赞助,上午请了许多广州知名肿瘤专家讲座,下午就是义诊咨询。事前企业和专家交了“底”,咨询时每推销出去一盒就给多少提成。
误导市场害死不少人
此后几年,张华发现越来越多的病人开始服用灵芝孢子粉,而产品的品牌和厂家也越来越多。有些定期复诊的肿瘤病人告诉他有恶心、胃酸或便秘等胃肠道不适症状,他就问他们是否服用过灵芝孢子粉,绝大多数的回答是正在吃。张华便让病人停吃,不久之后,他们的胃肠道不适陆续好转或消失。
这些情况的出现引起了张华的警觉,他对灵芝孢子粉愈发关注起来。直到前年,他们接诊了一位特殊的病人,更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是一位 50多岁的肠癌病人,做了切除手术且很成功,但不久后突然就出现了肠梗阻,他们用了中药、西药、灌肠等各种治疗手段都不起作用,病人已完全没有肠鸣音,连做手术都不行。让医生奇怪的是,灌肠冲出来的有许多粉末状物质。在医生的一再追问下,家属才说病人自手术后就一直服用灵芝孢子粉。医生们分析,病人的肠梗阻很可能就是灵芝孢子粉附着于肠壁,引起了麻痹性肠梗阻。张华说:“有好几个病人临死前灌肠冲出来的都是这些孢子粉。” 广州医学院附属肿瘤医院中西医结合科苏旭春医生也告诉记者,她在门诊中间或会遇到服用灵芝孢子粉出现胃肠不适的病人。由于灵芝孢子粉比较难消化,有些病人吃下去后又原样拉了出来,做大便常规时还曾被误认为是“肝吸虫卵”。
只是中药并非啥神药
灵芝类保健品是怎样被炒成“神药”的?
有业内人士分析,它的炒作第一是有群众基础,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灵芝就是“仙草”,能防老且包治百病,戏曲《白娘子盗仙草》更普及了这种“民众认知”。第二就是它盗用了中医的概念,在《本草纲目》和一些中医药典里,灵芝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中药,对人体有一定好处,但问题是其功效并非想象中那么大,甚至不属于抗癌类药物。
业内人士还透露,灵芝被加工成保健品后,其销售手段有两种:一是请专家出面推销,以获取病患的信任;二是鼓励病人家属介绍别人来买,拉来新客,老顾客再买就会有优惠甚至免费。
一位知情人士介绍,国内外研究灵芝抗癌功效的论文不少,国外和台湾地区的结论大多是没有抗癌功效,而大陆的成果多为有抗癌功效。据他了解,大陆许多灵芝抗癌的科研课题后面的赞助者就是厂家。
灵芝还能吃吗?张华说,灵芝的药用价值不可否认,用来泡水和煲汤对人体有一定益处;不过灵芝类保健品最好少吃或不吃,特别是癌症病人。
医生转载抨击文章
厂家打来威胁电话
广州市中医院肿瘤科主任张华说,他一直希望灵芝孢子粉引发的问题能得到社会的关注,不要让肿瘤病人冤枉花钱又丢性命。
这两年有媒体曝光某知名品牌灵芝保健品涉嫌欺骗,有专家也撰文抨击,张华把其中两篇文章转载到自己的网站上,结果很快他就接到一家企业的威胁电话:“我们正和他们(作者)打官司,你不想被牵连进来吧?”
古籍中的灵芝
《神农本草经》根据中医阴阳五行学说,按五色将灵芝分为青芝(龙芝)、赤芝(丹芝)、黄芝(金芝)、白芝(玉芝)、黑芝(玄芝)五类,并详细地描述了这些灵芝的产地、气味和主治。如赤芝“苦,平,无毒”,主治“胸中结”,“益心气,补中,增智慧,不忘”等。
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对按“五色”、“五行”区分灵芝的气味提出了不同见解,认为“五色之芝,配以五行之味,盖亦据理而已,未必其味便随五色也”。更为重要的是,李时珍在其著作中批判了古代对灵芝的宗教迷信观点,指出“芝乃腐朽余气所生,正如人生瘤赘。而古今皆为瑞草,又云服食可仙,诚为迂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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