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政协主任赵启正:恐怕中国房价是出了问题

　　2010年3月15日，“两会”闭幕第二天。在经历了短暂的沉寂之后，北京的土地市场再起热潮。在当天拍出的六块土地中，有两块地的单价和总价分别创下了历史新高。而有专家就预测：这两块地王的诞生将很可能把北京五环边的房价推向5万元时代。

　　其实就在今年的两会开幕前，在多个网站的调查当中，高房价住房难的问题均以超过七成的关注度位居十大热点话题的榜首。而作为广聚各方意见，参与政治协商的机构，在今年的政协会议当中，有超过半数的提案与住房保障相关。

　　究竟两会期间，政协委员们对于包括了住房在内的社会热点进行怎么样的商议?而两会过后，他们的提案建言又将从哪一些层面上影响中国的民生国策?带着这些提问，我在两会期间来到了政协委员的驻地建银大厦，采访了全国政协会议的新闻发言人赵启正。 

　　赵启正：请进。

　　主持人：好久不见，在电视上见您。

　　赵启正：是

　　主持人：上回咱们见在美国吧

　　赵启正：应该是吧，那很多年了，

　　主持人：好多年了，那时候您去美国做文化交流

　　赵启正：很多年了，请坐请坐。

　　主持人：您还在看电脑啊。

　　主持人：赵启正告诉我，一直从事新闻工作的他，是一个已经有着14年网龄的“老网民”。即便在繁忙的两会期间，他也会坚持每天上网浏览资讯。

　　主持人：您一天要上网多久。

　　赵启正：那时间太长了，加起来恐怕三四个小时在计算机前是没有问题的。

　　主持人：您既然说您上网上很多，我就不知道因为今天要接受咱们采访，您会不会上咱们的凤凰网去瞧一瞧，有一些网民对您有提问。

　　赵启正：哦，是吗

　　主持人：那我们就选一些大家最近也比较热问的一些问题。他说赵启正先生关于国进民退的问题只听到您说的相对数据的对比，最能够说明问题的绝对数据的对比怎么没听到

　　赵启正：这个具体数据是有的，就是在发布会上呢，我不能够给大家去念这样一个表报，但是我想呢借这机会做一个说明，就是对于中国宏观经济的判断，如果只用国进还是国退，民进还是民退这样一个观点恐怕不全面。可以比较但慢下结论

　　主持人：有个凤凰网网友，来自北京的凤凰网友说，我年薪税前二十万，可我算了一下，没有四十年在北京是买不起房子的，请问这是他个人的能力吗?

　　赵启正：税前二十万的收入就不少了，超过正部长了。

　　主持人：但他说在北京买不起房

　　赵启正：恐怕中国的房价是出现了问题。我们也承认，现在地价太高了，地价高呢跟地方政府，依靠土地批租的收入作为财政收入有关系，所以我个人的想法呢，今后土地批租要分两类，完全商用的你要盖个大商场，你要盖个宾馆，这是一种批租方式，你如果盖一般居民的住宅，这个批租是另一种方式。第二呢对于开发商的利润应该增加透明度，也应该有合理的限制。

　　解说：2010年2月，根据统计数据显示，虽然有关楼市的调控措施接连出台，但是中国70个大中城市的房价却依旧同比上涨了10.7%，高烧的房价并未得到遏制。

　　主持人：有人说这次两会可能会决定了中国的房价到底是涨是跌这样的一个看法，您觉得在今年的两会当中会得到答案吗?

　　赵启正：因为这两会呢，讨论的是宏观问题。那么房子问题呢，从政协来说呢，一定是通过两种方式来提意见的，一个就是我们要视察某些地区房地产，我也会积极地这样提这个意见，为什么一方面住房困难，一方面炒房操作又这么得心应手，为什么地价这么高不能控制，然后我们有很具体的建议，作为提案，向中央提，所以这个问题呢，是要解决的。我看中央下了决心，我觉得，也许今年下半年就能看到一些成效，几年内能够看到相当的成效，但是说彻底解决很难，在全世界彻底解决这个住屋问题，在发达国家可能有，在发展中国家几乎没有，这是一个过程。

　　解说：2010年3月1日，来自中国11个省市的13家报纸，曾刊登共同社论：提请两会代表委员敦促加速户籍改革，被外界视作："媒体参政议政的新模式"。有评论也认为：在“用工荒”现象日渐凸显的背景下，“户籍改革”的议题能否在两会上取得突破，意义深远。

　　主持人：凤凰卫视的记者在第一场记者会问到您这个问题，他就问了三个问题，结果您选择了中美问题来回答。另外两个问题我们不知道是因为它太敏感了呢，您没回答呢，还是您忘了?

　　赵启正：最敏感的问题是中美问题。因为中美问题谈得太兴奋了，谈得也太长了，谈完这问题我就忘了说了。

　　主持人：那我可以补问一下那个问题，其实大家比较热议的，最近就是所谓的13家媒体的社论，希望政协委员、人大代表能够来讨论户籍制的废除问题。您怎么看这样的一个社论?

　　赵启正：我想呢，户籍问题呢，近年来也被注意到了，我本人大学毕业以后是在北京，在北京呢，我这个机构是核物理，研究核物理的，的确女大学生是少的，因此呢，一个人呢很快乐的念书和娱乐。

　　主持人：单纯的念书。

　　赵启正：后来有女朋友了，是在上海，很复杂了，就是调不进来。所以我怎么能对户籍问题没有体会啊。但是这个改革呢，不是突然一天宣布的户籍放弃，那可了不得，因为进入城市要有他的就业岗位，要有他足够的工资，要有他的住房，不能进来变成流浪族。所以说呢，户籍改革呢，要大胆，要谨慎，要追求城市和农村生活都美好起来。

　　解说：2009年，被外界称为，为了洗净“带血的GDP”，产煤大省山西推动了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煤矿兼并重组。而其中以行政干预要求民间资本退出的做法也曾一度引起热议。其实在2009年，中国的煤炭业、钢铁业、航空业以及金融业的大规模重组，均被舆论贴上了“国进民退”的标签。

　　主持人：我记得在您回答国进民退这个问题的时候，您说了很多的数据，怎么想到用数据来表述这个问题。

　　赵启正：因为我在报纸上看了多个文章呢，是说去年是国进民退，理由呢它也有，它主要是看一些落后的，耗能的，太小的企业被兼并，被停产。另外呢，我们这个应急的这4万亿的投资呢，是国有企业拿了绝大多，大头。但是没有看到大的民营企业，比如说TCL，据我所知，去年销售额一下增长40%啊。因此我从国家统计局找来了数据，并且我还做了表格，下次来我可以给你看一下，一项一项表格，我还没全念，清清楚楚的还是国进民也进，民进的多。

　　主持人：您在去年曾经提到，为自己的第一场发布会打了80分，您说掉的20分一个是您10分，记者10分。今年您看，您掉的那10分回来多少，记者又可以打几分。

　　赵启正：我看记者有进步，我的进步不多。但是会场的气氛呢，不如去年欢笑的声多，去年因为有些记者呢，做了一些很好的幽默的表演，比如说一位记者，他把话筒拿倒了，一位记者他说很感谢他自己，他给了我发言的机会。

　　主持人：他们比你还紧张。

　　赵启正：很好玩，当然也很可爱，那么全场呢，那当然我也给他下台，我说虽然如此没关系，你是代表地方报纸，也是给地方报纸争了光嘛

　　在一年一届的两会首场记者会上，面对上亿电视观众和整个国际社会，回答全球媒体对于中国国情、宏观经济走向以及政府决策的提问，赵启正的责任之重，压力之大可以想象。在我们的问答当中，赵启正也引用了一位美国国会新闻发言人的话：他说，如果你没有从事过这个职业，那么你永远也不会了解这份工作中所包含的恐怖与挑战。

　　“全国政协十一届三次会议新闻发布会现在开始。”

　　赵启正：因为它是直播的，你根本不能说那种，不允许任何原则性的错误，至于口误，一两句话说罗嗦了，说结巴了，这倒不怕。

　　主持人：这场记者会您通常准备多久，听多少意见，哪方面的意见?

　　赵启正：广义的讲，我这一年都在准备，因为我每天都要花相当的时间阅读国内外的重要新闻和评论，那么在会议之前一个月呢，我就要收集中国各部委的新闻发言人，或他的办公室，告诉我他们认为的。

　　主持人：热点。

　　赵启正：热点，和敏感点。所以最初有各方面帮助我归纳的问题，很简单的问题和简单的解释，我现在向你透露一下，这么厚，绝不夸张。

　　主持人：就是各个类门的。

　　赵启正：绝不夸张。有的人帮我压缩了一下，四分之一这么厚，这么厚，我春节时看了七天。

　　赵启正说，作为新闻发言人，他有三怕。一怕记者问的事情他不知道，二怕遇到"难翻译"的关键词，第三怕自己被摆错角色。然而，在担任新闻发言人的两次政协记者会上，被摆错角色的状况却常常令赵启正遭遇考验。

　　主持人：第一次做新闻发言人，在政协做新闻发言人的时候，是不是压力还是很大?

　　赵启正：是的，非常大。这个原因就是记者们对政协不熟悉。我既不是行政单位。

　　主持人：也不是立法单位。

　　赵启正：也不是立法单位。他会问，某个某个贸易我们是不是吃亏了，香港的某个问题是怎么做的。即不是我们决策的，又不是我们做的，最后却让我们去评论，那这个问题就没有限制可以说，没有一个圈，是无穷的问题。但是我如果答不好呢，这些受众不满意，包括电视观众不满意，另外那面呢，我是替别人答的，我答得不全面人家也不满意，所以我是很谨慎的，甚至于可以说，生怕说错了

　　2010年2月24日，赵启正曾经在两会前会见境外媒体时表示：人民币汇率不会大幅、突然调整。回应了此前国际社会关于中国政府可能再次采取措施允许人民币升值的猜测。

　　主持人：人民币问题也不是政协的问题

　　赵启正：对

　　主持人：但是你知道后来所有的媒体的评述，尤其是境外媒体的评述就觉得说，这是目前为止中国政府对于人民币问题最清楚的表述。所以对于政协的期望或对于您作为发言人，尤其是每年两会您是第一个发言，他们就特别期望

　　赵启正：我们每天在和国家的政策接触，又是一个政治协商的机构，国家的重要政策，在发布前，在我们这里走过，发布之后的执行情况我们调查过，因此对于重大的政策，比如人民币的政策，我感觉还是心里有数的。因此才这样大胆的回答，按说呢应该中央人民银行来回答，或者是我们的外汇管理部门来回答，但是人家问你了，你说这个不归我，请去人民银行吧。

　　主持人：人家觉得您推托。

　　赵启正：那我就没得答了，那这个问题请去计改委吧，这外交部是管这个事的，我成了电话交换生了，是吧，operator，接这儿，接。那我倒是轻松了，但是我失职了，那么显得我们政协什么事都不做啊，其实我们做了。

　　解说：其实，作为政协会议的发言人以及外事委员会的负责人，赵启正时常需要向外界说明中国政协的作用与职能。就在今年的政协记者会上，有美国之音的记者就再次对政协的话语权提出了质疑。

　　赵启正：昨天美国之音记者问，你们政协就是聊天吧。不是。它绝不是一个清谈馆，绝不是一个花瓶。

　　主持人：是不是也有别的外国朋友，就像您提到很多人不了解政协在做什么，您要常常做这样个说明，甚至也有人有这样的置疑?

　　赵启正：太对了，出国访问的时候，因为其它国家没有对应单位。比如这个馒头，你怎么说他都往他面包上去想，最后就说中国式的面包吧，因为他也没吃过，他也没看过，靠我去说。所以我就用多种比喻，既有你们国外的这种精英的，这种思想的一种汇聚，又有对政府职能的一种协商，叫政治协商，又有监督权利，同时还反应民意，还有智囊作用，这个智囊好大啊。可是呢，在座这几个人听见了，过几天又换一拨人又不知道，再来一遍，但是为了说清楚，我也……

　　主持人：不厌其烦。

　　赵启正：不厌其烦。

　　主持人：我们刚才其实进来看的时候发觉您还在看一本书，因为这本书本来是放在您位置上的，而且是摊开的，您那时候在看什么，这本杂志。

　　赵启正：这里面呢，比如说，现在丰田的事情，它这里就有……

　　主持人：危机处理。

　　赵启正：那么丰田的事情呢，我觉得丰田的教训呢不止是丰田的，分享它这教训并不花钱，但是我们要分享。这种事情在中国也不是不可能，我是想到这个问题，因为我在工厂里工作过，做过质量管理的工作。

　　2010年2月5日，武汉市农业局在抽验中发现了产自海南的5个豇豆样品农药残留超标，并随即予以曝光。有媒体报道：三亚农业部门的工作人员在事后认为：“武汉农业局不够朋友”，“不仅没有给三亚市留面子，也没有给农业部门留面子”，一时引来了一片哗然。

　　主持人：您怎么看这个样子的一个处理方式，您觉得三亚的这个领导可以怎么样来反应或回应这样的一个危机。

　　赵启正：这个案例我知道，但是不像你这样的仔细，我的看法，凡是涉及到食品，涉及到安全的问题，要毫不犹豫的，及时的，告诉公众。当然你做的周到，一边公布，一边告诉发生的单位，这也是一种友情和照顾。甚至于你的话不要说绝了，在我这里发现的这个食品有问题，别处是不是呢。

　　主持人：还在调查。

　　赵启正：那么购买者自然就能想象了，就能联想了。

　　主持人：丰田汽车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一样的，危机处理及早，早好过晚。

　　赵启正：是，我觉得中国的产业界，应该仔细的跟踪，甚至于应该有自己内部的研讨会。

　　在今年以及去年的两会上，赵启正与李肇星两位“重新上岗”的新闻发言人成了媒体竞相追逐的“明星”。而在发布会上，两个人不同特色也令所有的记者印象深刻：赵启正带着笔记本电脑，常常边听问题边点滑鼠。而李肇星则习惯随身携带着资料，甚至在去年的发布会上还抱着一本《宪法》，以备翻查。赵启正说：其实他的电脑里头并没有秘密，储存的都是一些可能要用到的资料和数据。而对于一个新闻发言人来说，勤奋、广博的知识储备以及临场的分析、判断力，是真正应对提问的“秘密武器”。

　　赵启正：比如说有人说这样，你啊，就把一个问题答它二十分钟，他就没有时间提问题了，这个办法不好。千万不要应付，如果你刚才比较我和李肇星，我们俩都比较认真，但他是外交家出身的，他比我经验丰富。他在任何情况下，他面不改色，我就不如他。

　　主持人：比如说什么样的情况下您面会改色。

　　赵启正：我不知道的问题，这问题我根本不知道，这我就比较麻烦。

　　主持人：有遇到过。

　　赵启正：遇到过，在日本一次发布会，早晨八点多钟开会，他说联合国刚刚通过一个关于石油的运输问题的一个提案，你怎么看。我没带我的计算机，我也没看，刚刚发生几个小时，我不知道，我说你说的这消息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石油的海上运输问题，中国也很关心，这是十年前的事，虽然中国对海外石油的依靠度还较低，但是能够理解日本的心情，中国将来也会有较高的依靠度的，完了。如果我胡猜可能是什么，非错了不可。

　　主持人：后来自己觉得这一次的表态怎么样。

　　赵启正：自己表态60分，59。

　　解说：作为代表着中国政府的新闻发言人，外界往往猜测他对问题的解答有着统一口径，事前做出各种各样的准备。然而事实并非完全如此，一些突发的事件往往不期而至。

　　赵启正：在中国你知道，政府的发言人，是有一定原则，可以叫做回答的要领，或者说是问题，土话说叫口径。那么有的时候呢，你出去在国外，某些场合，突然发生一些事情，你不甚知道，或者刚刚知道，甚至知道清楚了，但是你却不知道国内在怎么研究。

　　主持人：还不知道这个要领。

　　赵启正：你不能回答你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研究，那你可就丢了分了。这时候你要承担责任，因为你没有请示。

　　主持人：那次的例子是什么?

　　赵启正：那年呢，有几个由朝鲜越境过来的非法的入境者，闯日本驻沈阳领事馆，那么进去的时候当然要阻拦，阻拦男人呢，很有劲，摆脱就跑进去了，妇女呢，就没劲坐在地上打滚，孩子在旁边哭，武警抱住他也给摔倒了，那么日本一个通讯社我就不说名字了，把它拍下来了，在日本放。男子往里闯的镜头没有，孩子哭的镜头有，声音放大，每一小时，每半小时，所有的日本电视都放。

　　主持人：都放在headline上

　　赵启正：第二天早晨开的发布会，我的发布会是谈新闻交流，还交流什么，全是这种问题。

　　主持人：你之前没有任何机会去打电话到沈阳，或者是打到哪里，公安部门去问问。

　　赵启正：没有，因为在会上才问我，我哪知道事先会上问我呢，所以我事先就没有去打电话。我就说了，你们抗议，说中国对这妇女对这儿童粗暴了，甚至于说中国侵犯日本领土了。不合理吧，你们这要求。中国武警战士，他们受的训练就是保卫外国领馆、使馆，甚至于有牺牲生命的危险，抱着炸弹往里闯的故事多了，如果日本方面认为中国这样做不对，请给一个照会，我们今后不再阻拦，也请你们把房屋腾出来有很多这样的人会进去的。当时日本女外交家川口，也是头脑比较清楚的，紧急约见，你说的话我们也很理解，这事是不是到此结束，我说不行，你们说了，要道歉，要不再犯的，是不是还要再说几句话。

　　主持人：他们得表态。

　　赵启正：那么这事就这样解决了，舆论也就下来了。这就是很有名的沈阳领事馆事件。